名句的诞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商隐·锦瑟
完全读懂名句
锦瑟无端地有着五十根弦,一弦一柱都让我想起过往美好的岁月。过去庄周在拂晓时曾经梦见自己化身蝴蝶,古蜀帝思乡的心意,也幻化为啼声归去的杜鹃鸟。明月之夜,大海仙人的眼泪落成珠宝,蓝田美玉在天气好时更加剔透,仿佛将燃炽生烟。这般情景如今还能追忆吗?当时却只是一片惘然。
名句的故事
历来诗评家抑或是爱好诗词者,无不着迷于李商隐的《锦瑟》,然而吊诡的是这首诗也是李商隐诗中最难诠解的一篇,素有“一篇《锦瑟》解人难”之慨叹,甚至连苏轼、黄庭坚、元好问、王士祯等人也解不清其真意。这篇《锦瑟》之所以如此隐晦迷离,原因在于它算是李商隐晚年的压卷之作,是诗人对其一生的总论,再结合他愈来愈精粹的写诗技巧,的确令读者难以触摸到诗人的心灵。李商隐于晚年编辑自己的著作时,将这首《锦瑟》归于集子之首,似有以诗代序的意味,因此诗意虽模糊难以索知,但确实是有诗人想以此诗代言个人身世的用意。对于《锦瑟》,一般多认为系年于大中十二年,亦即是李商隐人生最后的阶段,就在这年的寒冬岁末,年仅46岁的李商隐就此辞世。
首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由无端一词,添增诗中无奈的悲感与怅然,而这锦瑟凄怨的音调,又勾起诗人对过往美好岁月的记忆。“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四句,连用了四个典故。前两句分别有庄周梦蝶的浮生若梦之喟叹,与杜鹃伤春的悲凄哀怨,都是述说诗人痛苦地回顾过去,长久以来难以排遣、无人能知的悠悠宿怨,诗人以望帝春心的故事代言自己对于人世虽多悲情,却又是如此的难以割舍、永恒不绝。后两句分别采用传说故事,一是古代相传南海有鲛人,其眼泪能幻变为珠,诗人即取其凄寒孤寂又感伤的情境,表达自己内心复杂难言的怅惘情怀。而蓝田日暖,则是诗人取美玉之冉冉烟霭,述说过去生命中那炽热的情爱,如今只剩下烟雾迷蒙,只能想象。
最后两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是李商隐对于自身生命的总结,与开端的“思华年”可相呼应,述说自己这般情深、感慨,岂是现在回忆才出现?它早在过往当下就令人不胜欷歔。最后两句最为经典,李商隐用短短两句话,表达出人生层层曲折,苦痛与惘然郁结其中,往复回返、感人至深。整首《锦瑟》实含李商隐一生身世、理想、爱情、境遇之种种遗恨而成,且不脱其擅用典故的手法,用典甚多,正因典故堆砌,让其诗境混沌暧昧,令人低回沉吟不已。
历久弥新说名句
近代女作家张爱玲,本名张煐,1920年生于上海,当时的中国正处于新旧交替的时候,西方的物质享受与传统中国的保守观念互相杂糅,她的家庭也是旧式传统文人家庭,属于一妻多妾的复杂环境,因此她从小就特别同情旧式家族中苦苦挣扎的饮食男女,也让她的小说多笼罩一股凄凉的风味。张爱玲20岁时就已经因几本小说震动文坛,成为40年代上海最红的女作家,然而其人生最大的爱恋与不幸也约莫发生于此际,她认识了第一任丈夫胡兰成。胡兰成生性风流,与张爱玲结婚前已经离婚过一次。胡兰成第一次见到张爱玲时,就惊为天人,展开追求,张爱玲也颇倾心于这位才子,曾经写道:“见了他,她变的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可见她为了爱情卑微屈膝的模样。
两人结婚后,温情蜜意一阵子,但胡兰成时常因为公务离家,又结识新的女子,他的个性是那种每见一个爱一个,即便之前爱得刻骨铭心,也常常因遇到新人而忘旧人。1946年之后,张爱玲逐渐看清丈夫本性,最后她决定切断与丈夫的关联,写了一封诀别信,且给予胡兰成她的稿费、电影所得,共30余万,是数目甚大的金钱。此后张爱玲绝口不提胡兰成,这次的婚姻让她创伤甚深,不仅伤心、伤情,也伤了她写作的灵性,此后张爱玲的作品,风格不再强烈,宛如这段婚姻也让这位才女萎谢了。
晚年当张爱玲整理过往曾经书写的短篇小说,曾经于序中言道:“爱就是不问值得不值得。这也就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了。因此结集时题名《惘然记》。”正因为过往云烟虽已是成回忆,但当时种种的悲苦、怅然至今仍难遗忘,因此她将这本书的书名取为《惘然记》。张爱玲的一生,宛如李商隐生命的再次淬炼,因此在晚年不约而同有“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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