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语】肺腑之言
【释义】发自内心的真诚的话。
【出处】唐·白居易《代书诗一百韵寄微之》诗:“肺腑都无隔,形骸两不羁。”
我们在谈论白居易时,又怎能忽略元稹?
“元白”,是一个不可分割的组合,忽视了其中一个,另一个就会失色不少。
贞元十八年(公元802年),白居易与元稹相遇于长安,两人准备一块参加书判拔萃科考试,且一见如故。考前,白居易写了首《秋雨中赠元九》:
不堪红叶青苔地,又是凉风暮雨天。
莫怪独吟秋思苦,比君校近二毛年。
诗中的“二毛”指的是白发,“二毛年”即老年。白居易比元稹年长七岁,初识时,白三十一岁,元二十四岁。
白居易为元稹写下了这首赠诗,元稹立即以一首《酬乐天秋兴见赠本句》作了回应:
劝君休作悲秋赋,白发如星也任垂。
毕竟百年同是梦,长年何异少何为。
自此,两个才高情深的男子拉开了长达二十七年亲密交往的序幕。
第二年的春天,白居易和元稹一同制科登第,一同进入秘书省担任校书郎,住处也离得很近。“朋友一生一起走”,好吧,走起!
三年的校书郎生活,白居易有很多的日子与元稹一同交游,其中的快乐自是不言而喻。
校书郎任期结束后,两人又携手走进永崇里华阳观,关门闭户几个月,共同研究探讨政策时事问题,写下了七十五篇时政论文,以应对接下来的“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考试。
自然,两人又是顺利通过了“才识科”考试,不过,再分配工作,两人就分开了:白居易去盩厔(今陕西周至县)当了县尉,元稹则在岳父韦夏卿的关照下,在京当上了左拾遗。
这期间,元稹在《酬乐天》一诗中这样写道:
官家事拘束,安得携手期。
愿为云与雨,会合天之垂。
“愿为云与雨”,不是一般的哥俩好!
在左拾遗任上,元稹因为年轻气盛,结果得罪了一些朝臣,终被贬为河南县尉。恰遇母亲去世,所以他就没去上任。
在元稹丁母忧期间,白居易借钱给没有经济来源的元稹,帮他度过那段艰难时期。
三年后,元稹升为监察御史,元和五年(公元810年),因为得罪宦官仇士良,元稹再被贬为江陵士曹参军。次年,白居易的母亲陈氏病故,白回到渭南下邽丁忧。此间,两人频繁互赠诗歌,或抒写心中不平,或讽喻现实不公,或互相安慰,或互相劝勉。
白说:
言是商州使,送君书一封。
枕上忽惊起,颠倒著衣裳。
——听说你给我寄信来了,我惊喜得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连衣服都穿颠倒了。
元说:
封题乐天字,未坼已沾裳。
坼书八九读,泪落千万行。
——拿到信,一看信封上你的名字,我就忍不住落泪了;拆开后,我把信读了好多遍,边读边哭。
元和十年(公元815年),元稹自唐州(今河南泌阳)奉召回京,来到长安附近的蓝桥驿时,有感而发,在驿亭壁上写下一首诗。时隔八个月后,由左赞善大夫被贬为江州司马的白居易,经过此处,恰巧读到元稹的诗,百感交集,立即写下了《蓝桥驿见元九诗》:
蓝桥春雪君归日,秦岭秋风我去时。
每到驿亭先下马,循墙绕柱觅君诗。
元稹回到长安不久,就又被安排到偏远的通州(今四川达县)当司马去了。
通州环境恶劣,加之心情郁闷,元稹到此不久就得了一场大病,差点死了。病中得知白居易被贬江州的消息时,很是惊讶,带病写下了《闻乐天授江州司马》:
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
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
白居易到了江州后,听说元稹生了病,很是着急,怕他耐不住热,就买了轻薄的夏衣寄过去,还在包装纸上题了《寄生衣与微之,因题封上》一诗:
浅色縠衫轻似雾,纺花纱袴薄于云。
莫嫌轻薄但知著,犹恐通州热杀君。
不仅送衣服,还要送凉席——蕲州簟:
笛竹出蕲春,霜刀劈翠筠。
织成双锁簟,寄与独眠人。
卷作筒中信,舒为席上珍。
滑如铺薤叶,冷似卧龙鳞。
清润宜乘露,鲜华不受尘。
通州炎瘴地,此物最关身。
如此体贴入微,是一般的朋友能做到的吗?可以想象,每当元稹一家人收到白居易寄来的书信时,该是怎样的激动。元稹《得乐天书》一诗给出的答案是:
远信入门先有泪,妻惊女哭问何如。
寻常不省曾如此,应是江州司马书。
一个在通州,一个在江州,两个沦落的司马,同命相怜,同声相应。
元稹在江陵时曾写过《放言五首》,白居易在江州也写《放言五首》。“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事物的真伪优劣须经时间的考验,友情何尝不是如此?
就是在梦中,白居易和元稹也经常会面。元和十二年八月二十日夜,白居易又梦见元稹了,他把这事用《梦微之》一诗向元稹作了汇报:
晨起临风一惆怅,通川湓水断相闻。
不知忆我因何事,昨夜三更梦见君。
元稹见诗后,马上写了《酬乐天频梦微之》回赠:
山水万重书断绝,念君怜我梦相闻。
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
白居易江州任满,又赴忠州(今重庆忠县)刺史任,走到夷陵,竟与日思夜想的元稹意外相遇了。
元稹是去赴虢州长史任的。两人于是抓住这欢聚时刻,同船同宿,喝酒赋诗,互诉相思,三日方别。白居易给元稹的赠别诗,记述了当时的情景:
一别五年方见面,相携三宿未回船。
坐从日暮唯长叹,语到天明竟未眠。
长庆三年(公元823年),元稹去赴越州刺史任时,在杭州又与时任杭州刺史的白居易欢聚了数日。此后,两人继续以诗唱和,次年冬,元稹还编成五十卷《白氏长庆集》并作了序。
就这样,慢慢步入晚年的元、白二人一边牵挂着,一边唱和着,大和二年(828年),白居易还把他们的唱和诗作编成两卷的集子——《因继集》。
大和三年(公元829年)冬天,两人同时迎来老来得子的喜事:白居易添了儿子阿崔,元稹添了道保。
白居易写了《阿崔》一诗,还写了首《和微之道保生三日》。
可是,元稹只活到了大和五年(公元831年),年仅五十三岁。我们可以想象到白居易在失去挚友后的哀痛。
次年,白居易为元稹写墓志铭,元家人执意给他润笔费。实在推辞不过,他就把收下的钱全部捐给了洛阳香山寺。
在白居易余下的十几年时光里,他对元稹的思念从未间断过。
这个被称作“诗魔”的诗人,又被一种心魔所困扰。
在元稹去世两年后的一天,白居易听到一歌女唱起元的诗句,歌女刚开口,他便不胜其悲:
新诗绝笔声名歇,旧卷生尘箧笥深。
时向歌中闻一句,未容倾耳已伤心。
(《闻歌者唱微之诗》)
九年后,白居易依然在梦中与元稹携手同游:
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
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宿草八回秋。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阿卫韩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
(《梦微之》)
就是在朋友家中,看到元稹与别人唱和的旧作,白居易也会禁不住伤心流泪。
白居易和元稹,关系就是这样的好,好得甚至让无干的人都会心生醋意。
他们哥儿俩互相活在对方的心里,活在对方的诗句里。
还是在元和五年(公元810年)的时候,时为翰林学士的白居易为遭遇不公的元稹鸣不平,洋洋洒洒地写下了一千字的《代书诗一百韵寄微之》,诗开头在回忆到两人当初同授校书郎时,这样写道:
忆在贞元岁,初登典校司。
身名同日授,心事一言知。
肺腑都无隔,形骸两不羁。
疏狂属年少,闲散为官卑。
肺腑无隔,自然肝胆相照,荣辱与共。
白居易与元稹,让一种友情浓到极致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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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白居易之肺腑之言:在梦里,在诗里,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