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雅致

对唐朝诗人来说,旅行是一种时尚,他们的行程恬淡轻柔,就像一首首温润的诗歌。

他们喜欢骑着一头毛驴,走走停停,看天地也看山水,看生活也看自己。他们行走在广阔的时空里,观察莺飞草长,欣赏土肥水美,他们把自己的心灵静静地铺在生活的土地上,细腻的感受犹如种子落地、花开无声,但却深深地扎根在他们的心里。哪里有高山、盆地,哪里有湖泊、山林,他们都知道。而现代人的旅游,只是在各个目的地的极速转移;匆匆一瞥,脑海中留下的不是一幅饱满的山水画,而是一张绘满了旅游景点的地图。这是古代生活和现代生活的根本区别。

“随兴而至,随兴而去”似乎是古人生活的一种情趣。无论观山、看海,还是普通的垂钓,抑或只是美人一次深情的回眸,都能让他们的心里生出细腻的感受。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王维《鹿柴》

旅行的雅致-王维《鹿柴》

前两句描写了空山传语,语言虽直白,却让人如身临其境;后两句进而勾勒了深林晚照,对山林的描写从调动听觉到引出视觉。“返影入深林,复照青苔上”,这时夕阳的光线照射入林木深处,又有一部分斑斑驳驳的光影落到林间的青苔之上。

在王维的诗中,不但有高大的青山、灿烂的骄阳,还有脚下毛茸茸的苔藓和布满苔藓的碧绿心情。假如心里涌起的是尘世的浮华和躁动,就不会看到如此精致的生活细节。每一个刚刚冒出新芽的小草,或者只是某一朵背光的鲜花,都能令人感受到它细微的律动。

寒来暑往,初夏秋冬,每一片落叶掉在头上,都可以触动敏锐的情思。这就是人们最自然也最敏锐的生活状态。现代人的一目十行、一日千里,在古人的心中是无法想象的。他们喜欢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淡然,欣赏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空静。生活犹如一杯淡淡的香茶,他们的诗篇就像茶水中慢慢绽放的茶叶,尽情地舒展,然后释放出一缕缕浓香。也如一次次雨后的空间,清新洗练,荡漾着温润和松软。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王维《山居秋暝》

诗歌开头的两句描写了雨后山村的自然美景。诗人紧扣题目,点明了写诗的时间是秋天的傍晚,地点是乡村,勾勒出一幅清新、宁静的画面,同时也为下文的景物描写奠定了基础。值得一说的是,诗人在此巧妙地运用了一个 “空”字,渲染出了天高云淡、万物空灵的美景,增强了诗歌的意境之美。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这两句对雨后乡村的景致进行了具体描绘:雨过初晴,明月的清辉洒遍松林。因为才下过雨,溪水上涨,山间石上流过清清的泉水。在这里,诗人以 “明月”、“松”、“清泉”、“石”等极具乡间特色的景物,突出了雨后乡间的宁静和美好,以 “照”与 “流”这两个动词将这些景物连接在一起,静中有动,动中有静,让人感受到了大自然的灵动和蓬勃朝气,同时也创造出如水月镜般纯美的诗境。

而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两句则由景写到了人,由静写到了动,巧妙地将自然之美和村民们的生活美交融在了一起。在描写 “浣女”和 “渔舟”的活动画面时,诗人采用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写法,同时也以人物的活动反衬了林间的宁静,增强了艺术的感染力。

在诗歌的最后两句中,诗人触景生情,有感而发,说虽然春光已逝,但秋景更佳,自己愿意留下来尽情欣赏,由此表现出诗人对自然美景的喜爱。

王维用淡淡的笔墨写下了这首诗,也描绘了这幅美丽的水墨山水画。这正应了苏轼对王维的称赞:“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王维的很多诗都能给人们呈现出一幅幅优美的画卷,山色、湖光、宿鸟、鸣虫、晚照、轻风、朗月、晴空,所有自然的景物都在他的诗作中拥有了自己的生命,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大自然似乎把所有的感情和景色都和盘托出,呈现在诗人的眼中。

和古代相比,现代社会有许多优越性,比如便捷的交通工具、即时的通信设备、让人省时省力的各种自动化工具。所以,著名学者南帆说,现代生活似乎只剩下了一个字——快。当 “时间就是效率,时间就是金钱”这样的口号越来越响亮的时候,没有人会反省 “快”到底有什么不好。

然而,在唐朝人的世界里,生活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清幽、雅致。“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每一个春雨过后的清晨,每一次驿站古道的启程,每一段重逢的喜悦与离别的酸楚,都深深地刻在唐朝诗人的诗行中。他们慢慢地丰富生活,也细细地咀嚼人生。即使是旅行,也是恬淡轻柔,独具情致与风流。

文章标题:旅行的雅致-王维《鹿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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