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其为诗,如嗔如笑出自清代袁宏道《徐文长传》文中:其胸中又有勃然不可磨灭之气,英雄失路、托足无门之悲;故其为诗,如嗔如笑,如水鸣峡,如种出土,如寡妇之夜哭,羁人之寒起。
【名句翻译】
名句原文:其胸中又有勃然不可磨灭之气,英雄失路、托足无门之悲;故其为诗,如嗔如笑,如水鸣峡,如种出土,如寡妇之夜哭,羁人之寒起。
名句译文:他的胸中又有蓬勃不可磨灭的气概,以及英雄失意,没有地方可以容身的悲哀;所以他写的诗,好像发怒,又好像嘲笑,好比激流鸣于山峡,好比种子暴出泥土,好比寡妇夜晚哭泣,羁旅的人寒夜披衣而起。
【名句故事】
这句名句是作者认为徐文长将自己坎坷的遭遇,以及内心深处最沉痛的悲凉,化为文字,在字里行间中表现出各种各样的情绪,以及流露出壮阔激情的生命情操。
在中国历史上,文人命运中最为惨烈的,莫过于16世纪末的艺术奇才徐渭。他是一个孤儿,一直过着“居穷巷,蹴数橼,储瓶栗者十年”的清贫生活。他虽然自负才略、性绝警敏,但是先后八次参加乡试都落第,从而无缘仕途,以天下为己任的梦想彻底幻灭。而他的个人生活更是灾难深重,万劫不复。离异、再婚、自杀、杀人、入狱……人生的种种不幸和苦难一一袭来,使他一生穷困潦倒、苟且偷生。
徐渭虽曾侥幸得到时任东南七省督帅胡宗宪的赏识,这是他命运中唯一的亮点,但是好运不长,胡督帅因事锒铛入狱。作为文人的徐渭,胆小怕事,恐受连累,便在极度的惊惧、惶恐中疯狂自戕。他先用利斧砍击头部,以致“血流满面,头骨皆折”,可听头骨揉捏时发出的摩擦声,不死;又抓起一把三寸长的柱钉刺入左耳,深入寸余,又不死;后又用锤子击碎自己的肾囊,仍不死。据袁宗道的说法,是因为天赋的奇才不受世用,才佯狂若此。
命运之坎坷、之悲惨,与徐渭内心蓬勃的艺术激情,形成了强烈而又巨大的冲突。正是这极度的人生磨难,造就了一个东方艺术奇才。他把艺术作为生命的唯一寄托,在瑰丽的艺术世界中找到了弘扬生命个性、再现人生理想的新天地。他的书、诗、文、画,无不精警奇绝、独具个性,在中国文化艺术史上特立独行、影响深远。郑板桥、齐白石等艺术大师均对徐渭推崇不已。袁宏道在《徐文长传》里曾经深深感叹:“徐渭文长,无之而不奇者也。”
【名句赏析】
徐文长这样怪异行径的艺术家,让我们不禁联想到荷兰画家凡·高。他与徐渭一样,一生都在命运的波峰浪谷间沉浮。
仅仅因为艺术见解的不同,凡·高在与另一个大师级画家高更的争吵中,失去了理智。在这场被称之为艺术的伟大争吵中,以凡·高动武、高更逃走而终止。可是,凡·高已经疯狂了。在他的幻觉中,似乎是为了拒绝高更的狂妄叫骂,又似乎是为了倾听那个体贴的妓女久违了的呼吸与咳嗽,凡·高残忍地用一把陈旧的剃刀,艰难而又固执地锯下自己的耳朵。两年以后,37岁的凡·高终因难以忍受贫困与疾病的痛苦折磨,而饮弹自尽。
也许,命运对于凡·高这样一个天才的艺术家,过于晦暗和残酷,然而,令人惊奇的是,凡·高的心灵世界却一派辉煌。灿烂的火红、鲜艳的金黄,是他最为钟爱的色彩,是他对于人生和自然的纵情礼赞与热烈讴歌。他以一个天才对色彩独一无二的感觉和不同凡响的表现,为我们留下了那如同火焰般燃烧着的永远的向日葵。
这是贫病交加的凡·高生命的绝唱,也是人类文化艺术史上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虽然凡·高不是一个文学家,不曾写过诗,但也许我们也一样可以用“如嗔如笑,如水鸣峡,如种出土,如寡妇之夜哭,羁人之寒起”来形容他伟大的画作,因为他们都是直探生命的艺术家。
【名句原文】
徐文长传
清代:袁宏道
余少时过里肆中,见北杂剧有《四声猿》,意气豪达,与近时书生所演传奇绝异,题曰“天池生”,疑为元人作。后适越,见人家单幅上有署“田水月”者,强心铁骨,与夫一种磊块不平之气,字画之中,宛宛可见。意甚骇之,而不知田水月为何人。
一夕,坐陶编修楼,随意抽架上书,得《阙编》诗一帙。恶楮毛书,烟煤败黑,微有字形。稍就灯间读之,读未数首,不觉惊跃,忽呼石篑:“《阙编》何人作者?今耶?古耶?”石篑曰:“此余乡先辈徐天池先生书也。先生名渭,字文长,嘉、隆间人,前五六年方卒。今卷轴题额上有田水月者,即其人也。”余始悟前后所疑,皆即文长一人。又当诗道荒秽之时,获此奇秘,如魇得醒。两人跃起,灯影下,读复叫,叫复读,僮仆睡者皆惊起。余自是或向人,或作书,皆首称文长先生。有来看余者,即出诗与之读。一时名公巨匠,浸浸知向慕云。
文长为山阴秀才,大试辄不利,豪荡不羁。总督胡梅林公知之,聘为幕客。文长与胡公约:“若欲客某者,当具宾礼,非时辄得出入。”胡公皆许之。文长乃葛衣乌巾,长揖就坐,纵谈天下事,旁若无人。胡公大喜。是时公督数边兵,威振东南,介胄之士,膝语蛇行,不敢举头;而文长以部下一诸生傲之,信心而行,恣臆谈谑,了无忌惮。会得白鹿,属文长代作表。表上,永陵喜甚。公以是益重之,一切疏记,皆出其手。
文长自负才略,好奇计,谈兵多中。凡公所以饵汪、徐诸虏者,皆密相议然后行。尝饮一酒楼,有数健儿亦饮其下,不肯留钱。文长密以数字驰公,公立命缚健儿至麾下,皆斩之,一军股栗。有沙门负资而秽,酒间偶言于公,公后以他事杖杀之。其信任多此类。
胡公既怜文长之才,哀其数困,时方省试,凡入帘者,公密属曰:“徐子,天下才,若在本房,幸勿脱失。”皆曰:“如命。”一知县以他羁后至,至期方谒公,偶忘属,卷适在其房,遂不偶。
文长既已不得志于有司,遂乃放浪曲糵,恣情山水,走齐、鲁、燕、赵之地,穷览朔漠。其所见山奔海立,沙起云行,风鸣树偃,幽谷大都,人物鱼鸟,一切可惊可愕之状,一一皆达之于诗。其胸中又有勃然不可磨灭之气,英雄失路、托足无门之悲,故其为诗,如嗔如笑,如水鸣峡,如种出土,如寡妇之夜哭,羁人之寒起。当其放意,平畴千里;偶尔幽峭,鬼语秋坟。文长眼空千古,独立一时。当时所谓达官贵人、骚士墨客,文长皆叱而奴之,耻不与交,故其名不出于越。悲夫!
一日,饮其乡大夫家。乡大夫指筵上一小物求赋,阴令童仆续纸丈余进,欲以苦之。文长援笔立成,竟满其纸,气韵遒逸,物无遁情,一座大惊。
文长喜作书,笔意奔放如其诗,苍劲中姿媚跃出。余不能书,而谬谓文长书决当在王雅宜、文征仲之上。不论书法,而论书神:先生者,诚八法之散圣,字林之侠客也。间以其余,旁溢为花草竹石,皆超逸有致。
卒以疑杀其继室,下狱论死。张阳和力解,乃得出。既出,倔强如初。晚年愤益深,佯狂益甚。显者至门,皆拒不纳。当道官至,求一字不可得。时携钱至酒肆,呼下隶与饮。或自持斧击破其头,血流被面,头骨皆折,揉之有声。或槌其囊,或以利锥锥其两耳,深入寸余,竟不得死。
石篑言:晚岁诗文益奇,无刻本,集藏于家。予所见者,《徐文长集》、《阙编》二种而已。然文长竟以不得志于时,抱愤而卒。
石公曰:先生数奇不已,遂为狂疾;狂疾不已,遂为囹圄。古今文人,牢骚困苦,未有若先生者也。虽然,胡公间世豪杰,永陵英主,幕中礼数异等,是胡公知有先生矣;表上,人主悦,是人主知有先生矣。独身未贵耳。先生诗文崛起,一扫近代芜秽之习,百世而下,自有定论,胡为不遇哉?梅客生尝寄余书曰:“文长吾老友,病奇于人,人奇于诗,诗奇于字,字奇于文,文奇于画。”余谓文长无之而不奇者也。无之而不奇,斯无之而不奇也哉!悲夫!
【创作背景】
在明代后期,文坛沉寂之际,突然诞生了一个新的文学派别,给文坛带来了生机,这就是中国文学史上有名的“公安”派。这个文学派以提倡“性灵”著称,其领袖是出生于今公安县的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三兄弟,史称“公安三袁”。袁宏道(公元1568—1610年),字中郎,16岁中秀才,25岁中进士,累官稽勋郎中。袁宏道之诗文以清新轻俊风格为主,反对“后七子”王世贞等人的仿真抄袭文风,认为文学是进化的,并重视小说戏曲等作品。
在中国文学史上,像三袁这样一母所生的三兄弟能在同时期跃登大雅之林,又在哲学思想、政治倾向、文学观点、创作风格以及性情、气质方面高度的和谐一致,并且能够互相配合实现文学革新的目标,是绝无仅有的。这不但是文学史上的佳话,更是一个奇迹。
这一篇文章是作者袁宏道对于天才极高而又命运坎坷的悲剧艺术家徐文长发出的赞叹惋惜之感。袁宏道写徐文长的一生,以“奇”为主题,说其诗奇、文奇、字奇、画奇、行为也奇,这样奇特的才华与个性,致使他不见容于人世,而坎坷一生。袁宏道文笔如掷地有声,写徐文长的形貌绘声绘影,如亲眼所见,跃然纸上。写人物能写得如此传神,让读者阅后也不禁为这癫狂奇才掬一把同情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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