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惊心,一双莲影藕丝断出自清代纳兰性德《齐天乐·上元》,“阑珊火树鱼龙舞,望中宝钗楼远。靺鞨余红,琉璃剩碧,待属花归缓缓。寒轻漏浅。正乍敛烟霏,陨星如箭。旧事惊心,一双莲影藕丝断。莫恨流年逝水,恨消残蝶粉,韶光忒贱。细语吹香,暗尘笼鬓,都逐晓风零乱。阑干敲遍。问帘底纤纤,甚时重见?不解相思,月华今夜满。”
【作品原文】
齐天乐·上元
纳兰性德
阑珊火树鱼龙舞,望中宝钗楼远。
靺鞨余红,琉璃剩碧,待属花归缓缓。
寒轻漏浅。
正乍敛烟霏,陨星如箭。
旧事惊心,一双莲影藕丝断。
莫恨流年逝水,恨消残蝶粉,韶光忒贱。
细语吹香,暗尘笼鬓,都逐晓风零乱。
阑干敲遍。
问帘底纤纤,甚时重见?
不解相思,月华今夜满。
旧事惊心,一双莲影藕丝断故事赏析故事赏析
当凌乱的心绪,在上元节的月光里散落,那一场被并入流年的情事,宛如光阴的沙漠,掩埋了当年情窦初开的流沙。当一缕微风,在纳兰容若最不经意一刻,卷起往事的袖口,那缠绵而又细腻的相思,那遥远而又温软的唇,那让魂魄停顿的眸子,深深浅浅地划过容若的心口,留下了微微的痛,与他同生死。
在被树叶摇碎的一地月影下,纷乱的人流渐行渐远,前一分钟还在空中游弋的鱼灯,前一秒钟尚在空中飞舞的火龙灯,瞬间,随着人群的疏散渐隐渐淡。无尽的漆黑的夜随着消逝的喧闹,变得死寂沉沉。绚烂的终归寂寞,喧哗的终归淡散。
容若无处排遣,只好在街道上漫步,视线中的韶华烟景,闪动着分外美丽,竟美得无与伦比,找不出三行连韵的句子来形容。却不知何时,容若的泪水早已盈满双眼,如珠散落。
夜色渐浓,更深露重,寒意袭人,漏壶之水将滴尽,就连方才灿烂耀眼的烟火,此刻也已萦绕成浓重的雾,在夜色中飘荡,一如无依的孤魂;就连刚还灿如星辰的一双莲花灯,在这迷离的烟雾中,摇曳着,交错成如胶似漆的影。一阵冷风轻轻掠过,携带着往事刺骨的寒冷,这莲影如惊了心,撕扯着,水火不容,顷刻,好像散了身下交缠的藕,它们断裂了,分开了,也心碎了。
也曾是这样一个灯火辉煌的夜晚,沈宛笑媚如初,带着不经世事的眼光打量着这繁华的街巷。容若紧紧跟随,笑语相伴。彼时,两人满眼的灯火阑珊,都是一颗又一颗闪耀着幸福的星子,沈宛的眼里闪烁反衬着美丽的烟火,容若的视线不曾离开,从她那如水的眸子中,欣赏着最跃动美丽的星辰灯火。
沈宛最爱的也是那一盏小小的莲花灯,浅色温柔的花心里闪动着柔和明亮的灯光,仿佛她娇羞的心事;举灯向容若胸前,跳跃的灯火便如她如鹿乱撞的心,她不必言说,他已懂得她全部的心意。于是容若便也举起莲花灯,看见沈宛在灯光的耀动下微微地笑着,那光芒胜过了所有灯火。
而今,物是人非,只剩容若一人于这熙攘的人群间踽踽独行。他本欲登上宝钗楼消遣,哪承想,竟又见这一双莲花灯的灯影!心惊,难言的情意与愁绪借着灯火喷涌而出,竟是止不住的相思愁。
幸好,今夜没有熟人的牵绊,刚好,适合一个人走。
头顶,冷眼旁观的月替潮湿的黑夜染上了浮光,光是湿的,饱含水分,几乎坠落。渐渐地,整个黑夜中可辨认的一切地标慢慢模糊了,涣散了。唯有那宝钗楼,不惧黑夜这头狂野的巨兽,远远矗立着,如同亿万年前的女妖,用百手千指撩拨着周围高贵的黑泽。
容若只是行走,幸好,他还能感受到自己微热的体温,凝结于手心,微微变成冷汗。
夜空的远处,偶尔有几只烟花,如流星般划过,一如他和沈宛的相遇,瞬间的璀璨之后,又消失于瞬间。也许是,元宵节的路太长,便把容若带着愁的心情愈走愈长。圆月底下,竟然如同停泊在忧郁的海湾。
其实,许久以来,容若已经习惯在心口加一道密封,把苦痛锁住。只让快乐去漫流,只让微笑去感染,让温柔去散布,决不让苦痛去泛滥。这已是习惯。密封,虽然闻不出是悲是哀,心底留有多少发酵的酸,自己仍然清楚。于是,独走成为必要,走一段长长的路,暂时掀开一缝,让苦汁慢慢漏尽。
而今夜,他竟有些举步维艰。
偶尔抬头,不远处是高耸的宝钗楼,虽然靺鞨还有余红,虽然琉璃还能辨出斑驳的绿,但是偌大一座宝钗楼,竟然看不见一扇昏黄的灯窗。容若瞬间凝聚,静默中浮升惊恐的意念,让他不禁揪紧衣襟,安抚突扑的心脏。他多么希望,心中的牵牵挂挂的她,一如往日,微启双眸,自高处俯视,并以优美的手势,说:“回去吧,容若,你什么都看不见。”
容若刚要喊:“宛儿,我一直在这里等。”语未出,心先碎。罢了!罢了!隐忍着疼痛的心,看来终是难以越过这情感的废墟,任往事的飞红,撩动灯火的感叹,点亮那苦涩的火焰,在心中放纵。
容若无法迈开脚步,就像无法挣脱这黑夜中宝钗楼的辖区,它是那么有力,牵引着他,让他把这些年经历的所有欢愉与痛楚全都想了起来。
难道真是“每逢佳节倍思亲”?今夜,容若是多么想念他的沈宛!想她身上淡淡的芳香,想她别离时盈满泪水的眼,想她枕畔垂落的千千青丝,想她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深宫之怨……
还想当年同样令人心碎的夜晚,同样一个离别的月下,他看着她憔悴的面颊,竟如那晚月光般苍白。他们紧紧地相拥,四目相对,只是无言,伤心的话语刚欲滚落唇边,就听见两人泣血的哽咽声,长哭当歌,惊飞了月下肆鸣的蝉。
如今,在这无尽的寒夜里,只剩容若一人,他忆起沈宛如花似月的容颜,和那微尘飘散的阳光下她轻轻笼上鬓发的身形,却不知被经年的寒风吹逐向了何方,再也寻不见踪影。那些如许的时光里,容若明知道再没有这样一朵花向他微笑致意,却又好似走失了魂魄,一圈又一圈踱步在尘封着旧时梦的宝钗楼前。
是的,情随事变,怎能去怪罪那日复一日似水的流年?爱恨难分,怎能去恨那短命的缘?世事难料,怎能怨相识、相知、相爱的初心被现实改变?
容若自知,他那咯血的喉咙,早已唤不回沈宛那久违的容颜和炙热的情感。硬生生绷裂了相思的琴弦,还能做什么?面对这份没有今生也没有来生的情感。容若恨不得拼了全身的力气,用上寒鸦的音色,对那无情的明月喊道:“宛儿呀!当遥远的天边,裘寒被冷,除了我这薄幸的锦衣郎,谁又能慰藉你的孤寒?”
声未出,泪先流。泪水从容滑下容若的眼睑,他叫魂般拍遍栏杆,又对着眼前无动于衷的宝钗楼,声声唤着他旧时的宛儿:“我的宛儿!我们此生甚时才能重见?”要将昔日梦儿追寻,奈何那曾与之携手的纤纤素手,再也不能相见;曾经那个呵气如兰的姑娘,记得她的笑声体香,却再也无处寻觅。
一泓相思,付与谁听。旧梦也只能藏在岁月不经意的当口,仅供不经意时的流连叹惋。多少前尘旧事皆如白云苍狗,消散在或蔚蓝或漆黑的天空下,就连一声鸽哨的脆响,也仿若不曾听闻。
红尘如梦,烟花易冷,注定了的重逢,再曲折离奇也会相聚;而注定了的缘散,再努力强求也终是无果。不相见,便再也难相见,眷恋流年,绕指的牵念再也无可凭寄之时,再写下那封封寄不出的诗笺又有何意义?
月有圆缺,人有离合,当容若奉旨远离京都身在塞外之时,已与身在其中无异——一堵黄墙,早已隔绝了两个世界,墙内墙外俱是冰凉,甚而比塞外的风更凛冽。而今虽看着满眼的繁华,虽是满月时节,却无人能懂得纳兰容若的相思之意。
月满又如何,宛儿不在,满月亦是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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