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出自纳兰性德《浣溪沙》,“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浣溪沙》
清代:纳兰性德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
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断肠声里忆平生。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故事赏析
冬雪茫茫,厚重的雪积压在花园中的梅枝上,落梅洒满香径。花园的小径上、亭台边、湖面上,堆积的积雪,隐现了它前一日的豪迈。残雪将天空映照得亮如白昼,它的光亮返照在屋内的屏风上。雪夜的清冷,和着落梅的幽香,弥漫在院子的每一个角落。夜深沉,远处有清冽的笛音悠悠传来,吹奏的正是那支古老的曲子《梅花落》。笛音如泣如诉,起起落落在人心头。抬望眼,月色正朦胧。一个孤独惆怅的背影,伫立在寂寥无人的庭院潸然泪下。
这个落寞的背影是谁?缘何在这清冷的夜里泪水纵横?他就是赫赫有名的清初第一才子纳兰容若。
纳兰出身显贵,曾祖是皇太极母亲的亲哥哥,也就是说容若和康熙皇帝是表兄弟。纳兰家族是满族的正黄旗,著名的叶赫那拉氏,世袭爵位,到了他父亲纳兰明珠这一辈,更是飞黄腾达,是康熙朝名盛一时的权相。纳兰的母亲也出身高贵,是亲王的女儿,一品诰命夫人,皇族爱新觉罗氏。
这样一个锦衣玉食的豪门公子,他的人生应该是早就铺好一条金光大道,他还有什么惆怅呢?然而,恰恰是纳兰不寻常的出身,让他烦恼不已。纳兰和贾宝玉一样是个纯净的人,他厌恶官场的尔虞我诈,讨厌上层社会的虚伪奢靡,向往一种自由独立的生活。他自称是“德也狂生耳”,向往做一个江湖落落狂生,而他的相门公子身份,束缚了他。
他渴望摆脱这样的身份,却又不得不恪守当时的道德法律准则。他钦佩父亲的政治才干,却很厌恶父亲在官场上的结党营私,卖官鬻爵。纳兰是个孝子,尽管他精神上与父亲背道而驰,越走越远,但他对父亲始终敬爱有加。每当父母生病时,他必亲自端汤送药,衣不解带地日夜侍候,直至父母痊愈。
因为与父亲的政见不一,纳兰又是一个孝子,他不得不压抑自己,以尽人子之孝。如果,纳兰的母亲是个慈祥温厚的人,也许他的压抑情绪,可以在母亲那里可以得到缓解释放,然而他的母亲是个悍妇。据说,纳兰的母亲管束他的父亲明珠,不可以和丫鬟直面接触,以防闹出花边新闻。一次,明珠无意夸一个年轻的丫鬟眼睛漂亮,第二天,纳兰的母亲就将丫鬟的眼珠挖出呈送给明珠。不管此事是否有根据,但可以窥见一斑的是,纳兰在这样的家庭,得不到温暖,所以他压抑愁闷。
和林黛玉一样,纳兰的表妹因家道中落,从小寄居在纳兰家里。她和纳兰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俩人日久生情,乃至私定终身。可是,清廷选秀制度,硬生生拆散了他们的姻缘,表妹被选为皇妃,从此俩人天各一方。初恋的夭折,给纳兰带来沉痛的打击,他大病一场,也因此失去了他实现人生理想抱负的一次机会。
纳兰的人生理想是,凭借自己的实力,学而优则仕。结果他因病重未能参加殿试,而错失良机。事业的失意,更是给病重的纳兰雪上加霜。尽管他后来高中皇榜,成了人人羡慕的康熙身边的近臣,可他内心并不喜欢这个职位,反而是十分排斥这样的生活。一则伴君如伴虎,他不愿意过如履薄冰的生活;二则,他不愿做像东方朔那样的弄臣,想做贺知章那样的有独立人格的狂客。
纳兰的人生愿望是能专心做学问,做自由的落落狂生。如果,康熙皇帝安排他去翰林院进修,让他编著立说也许符合他的人生追求,偏偏康熙安排他做身边的侍卫。纳兰不是阿谀奉承的人,也厌恶官场那一套,况且,再高级别的侍从,也不过是皇帝身边的奴才而已。品性高洁的纳兰,能愿意放下自尊,卑躬屈膝吗?他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却不得不压抑自己去适应。
纳兰生活在这样情非得已的压抑环境中,心中怎能不惆怅?所以他说自己是人间惆怅客!他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无法选择自己的婚姻,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这对一个向往独立自由的多情词人来说,怎能不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无奈?因此他说“知君何事泪纵横”。
情感的失意,理想和现实的矛盾,这些无法言说的痛,蹂躏着纳兰敏感脆弱的心。他身在朝廷,却向往浪迹江湖,而他的出身,却让他无法实现这样的理想。他追求自由恋爱,却无法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为了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他情愿抛弃荣华富贵,相对忘贫。
孤独的纳兰,是他所在社会阶层的叛逆者,可是他的心事不能说,也无处说,他只有选择在夜深人静、“更无人处月胧明”时怆然泪下。他没有家庭的温暖,得不到人理解,唯一心爱的贴心知己,也被选秀进宫,成为皇帝的女人;后来,尽管他与结发妻子卢氏情深意笃,但卢氏只和他过了三年幸福生活,就因难产并发症,匆匆到了另一个世界;再后来的红颜知己沈宛,也因种种客观压力,不得已和他分手。看似拥有世间一切的纳兰,除了拥有一份支离破碎的情感,其实一无所有。他想要的,不可以得到;他不想要的,被强加于身。
在这样清冷的雪夜,在落梅如雪乱的月下,纳兰听到了哀怨清幽的笛音,怎能不触景伤情?“断肠声里忆平生。”纳兰在如泣如怨的笛音中,思忆起曾经的往事,不禁泪湿沾襟。
纳兰在思忆什么?是《梅花落》的曲子,又勾起他想起和表妹曾经的点点滴滴。
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看人间多少故事/最销魂梅花三弄……
他忘不了她,他心里放不下她。偌大的相国府邸,每一棵花草都摇曳着表妹的影子,每一座亭台都荡漾着表妹的声息,就连穿梭在云层里的月亮,也隐约着表妹如花的笑容。伊人若阆苑仙葩那样美好,却宛若水中月、镜中花,可遇而不可求。他们只有缘相爱,却无缘厮守,纳兰付出了全部的爱,却以劳燕分飞而告终。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在这样寒冷的雪夜,“残雪凝辉冷画屏”传递着一种无言的凄清。独自落泪的纳兰,没有一个人懂他,能为他拭去伤心的泪水。
残雪冷,画屏冷,月光冷,心更冷。
谁家玉笛暗飞声,也许,今夜只有那笛音能懂纳兰,它触动了纳兰心中最柔软的角落。“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有谁知?”都说明月千里寄相思,明月啊,你能否将纳兰今夜的思念,穿越过重重宫墙,寄到深宫中表妹的身边?
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
纳兰的深情,注定他是个人间惆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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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纳兰性德《浣溪沙》故事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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