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

李白

终南山下那场醉

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

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

相携及田家,童稚开荆扉。

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

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

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

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

李白·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翻译赏析)

【赏析】

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这样的情节:凉风习习的午后,捧着书独坐窗前,伴着茶香,任由思绪飞越天南地北;白雪纷纷的夜,邀三五知己,围炉煮酒,共话沧桑,忘记尘世万千悲愁。这样的画面让人沉醉,也让人失落,毕竟我们身处的世界,灯火迷离,云烟散漫。

无论是谁,心中总有几分诗意,总会偶尔想起远方,想起陶渊明,想起东篱采菊、南山种豆的悠然。但是,岁月会带走许多东西,比如青,比如烂漫;比如天真,比如清澈。多年以后,我们甚至不敢回味人生,只因我们会发现,不知不觉间,我们已不是原来的自己。

可是我们欣喜地看到,还有人在经历过世事沧桑以后,仍旧保持着最初的单纯和恬淡。天性简单率真的人,就算看过人世百态,也不过是明白了进退取舍,不会太过圆滑世故。我想,在月下独自叹息总比在人群里蝇营狗苟来得自在。

经过长时间的漂泊,李白终于在长安找到了落脚点。他可以出入于皇城之内,陪伴于帝王之侧,看上去风光无限。最初之时,李白并不知道,自己只是个御用文人,他以为自己满腹的才华将会有用武之地。在那段日子里,他曾秉笔翰林,为皇帝草拟诏书;他曾陪同皇帝圣驾去华清温泉宫;他曾出入宫廷,为唐玄宗及其宠妃杨玉环写宫中行乐词。但是不久后,他终于发现,这不是他的归宿。天性孤傲的他,又怎会甘心扮演那个曲意逢迎的庸俗角色,整天周旋于王侯贵族之间?

他厌倦了勾心斗角的宫廷,厌倦了阿谀奉承的勾当,只好选择与贺知章等人饮酒欢谑,有时甚至醉倒在长安街头,被人称为“醉中八仙”。当然,喜爱自由的他,也会流连于山水之间。永远是这样,在山水间放浪形骸,有星月相伴,有诗酒相随,便有无边的快意。

这次,李白登上了终南山。或许,独自站在山巅,他会暂时忘记生活的烦恼。那时候,迎风长啸,天地辽阔,何等快意!终南山在长安以南,沼泽里丘峦起伏,林壑幽美,当时长安的名士多来这里游玩或者隐居。当李白走下终南山,经过斛斯山人隐居的地方,便揭开了这场欢宴的序幕。

这是个美丽的傍晚,清风拂面,碧天如水。回望来时那条山间小路,只见苍苍茫茫地笼罩在青翠之中。或许是那明朗的月光,带着他走入那画面。那里,有草堂柴门,没有浮华喧闹;有绿竹幽径,没有纷扰萧瑟。

相携及田家,童稚开荆扉。看似简单的句子,其实妙趣无穷。仔细琢磨,我们才发现,原来与李白携手的并非此间主人,而是随他而来的月光。或许,诗人就是这样,寻常人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可是在诗人眼中,无论是山水还是云月,无论是草木还是风雪,都可以是最好的知己。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这就是李白,独自浅酌低唱,也能营造出几分浪漫。只因窗前明月高照,便像是身边有知音,可以与他把酒言欢。他可以在月下对酒当歌,也可以在月下身影凌乱。只不过,他也知道,月亮毕竟远在天边,人世的寂寥,到底还要自己承受。我们所惊叹的是,无论是怎样的荒凉和冷落,他都能用诗意来沉淀。

必须看到,隐居于此的斛斯山人,并非遗世独立,形影相吊。当稚嫩的孩童打开柴扉,便为这幅暮色中的饮宴图平添了几分生机。这是实实在在的生活,有着烟火人间的气息,却又因远离喧嚣而充满诗意。

当然,让李白欢喜的,不只是这里的清静与幽美,还有主人浓浓的情意。想必他们是老相识,李白已经来过这个小院数次。所以,主人甚至不须在意礼节,只让孩童打开柴扉来迎接,他知道,门外这个率真狂放的诗人从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所谓的知音便是如此,你的性情、你的情趣、你的悲喜,我都明了,无须多言。

然后,狂放的李白就跟随那个稚嫩的孩童走入了画面深处。那幽静的小路、茂密的竹林、多情的青萝,以及来时的苍茫暮色、轻柔月光,组成了这幅田园风景。这分明就是陶渊明采菊种豆的地方。体验过官场的纷争,李白所要的,便是这里的恬淡和悠闲。

知己相逢,自是无话不谈。不需要遮掩,不需要防备,所有的悲喜浮沉,都可以一吐为快。当生活给我们太多压力、太多愁绪的时候,我们总希望身边能有人伴着,倾听我们的心事,阅读我们的心声。可是芸芸众生之中,有几人能得遇知己?大多数时候,欢喜与忧伤、清朗与荒凉,都只有自己知道。生命最底层的色彩,到底还是孤寂。

最让李白陶醉的,还是杯中的醉意朦胧。在半醉半醒之间,他才是那个酒仙的模样。这日,他远离城市、远离喧嚣,在月色迷离的农家小院,再次放浪形骸。酒兴上来,他便又忍不住吟唱起了喜欢的《风入松》曲子。恐怕吟唱的同时,还伴着凌乱的舞步。主人了解他酒里乾坤的脾性,所以毫不在意。

此刻,身处幽静小院,又有知己在侧,李白应该不会唱得肝肠寸断。但是很多时候,他只能独自面对流年。那时举杯月下,再吟唱这首曲子,恐怕就是另一番滋味。在那些独自忧伤的夜晚,他的心境或许是: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尽管他生性豪放,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想着自己惨淡的人生,怕也会悲不自胜。

在李白的生命中,与友人畅饮的场景定然有过无数次。他总会在酒意中忘却,忘却尘世也忘记自己,忘记纷扰也忘记悲伤。他总会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酒杯,与酒杯外的世界面对面。那时候,他无拘无束,无牵无挂。或许,只有在浓浓的酒意中,他才能让自己的性情彻底回归。

一曲唱罢,已是月明星稀。从黄昏到深夜,仿佛只是瞬间。其实,在无涯的时光里,生命也不过是倏忽而过的瞬间。人生如歌,说得多好,却又何其冰冷。无论是何种节奏、何种旋律,一曲终了,人世已经变迁,沧海已经桑田。

此时,两个畅饮的人都已醉去。在这样的醉意中,他们几乎忘记,人间还有风霜和雨雪,还有心机和虚伪。看似乐趣横生的诗句,却藏着深深的悲凉。是的,他只能在酒杯中寻得片刻的安宁和自在,回到人海,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他仍旧需要面对荒凉。诗酒流连,终究不是生活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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