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阶怨》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却下水精帘,玲珑望秋月。
——唐·李白
【赏析】
宋代传奇小说《流红记》说的是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叫于佑的书生晚间漫步宫墙外,偶然在御沟中捡到一片红叶,叶子上题了四句诗:“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诗的伤感让他无限感慨,他猜到是寂寞的宫女所写,于是找来一片红叶,题诗道:“曾闻叶上题红怨,叶上题诗寄阿谁?”写完放进了御沟上游,让它随着流水漂回宫中。后来于佑娶了宫中放出的宫女韩夫人为妻,韩夫人无意间发现了题诗的红叶,惊讶地告诉于佑,红叶上的诗是她题的。她又将自己在沟中捡到的红叶拿给于佑看,那上面的两句诗正是于佑所题。后来,于佑和韩夫人红叶传情的事被传为一段佳话。
不过,不知当时的人在感叹这段姻缘的同时,是否从中看到了宫中女眷的孤寂生活?
后宫女子无数,能封品级成为妃子的很少,成为妃子后能被皇帝宠幸的更少,像杨贵妃那般恩宠不衰的少之又少。班婕妤才貌双全,深得汉成帝宠幸,最后却也落得个凄凉的下场。因而古代有不少描写深宫女子幽怨的诗词,这类诗词被称为宫怨诗。比如王维的《秋夜曲》、王昌龄的《西宫秋怨》、白居易的《上阳白发人》,等等。令我诧异的是,诗仙李白居然也写过宫怨诗。
“玉阶”一词出自班婕妤《自悼赋》中的“华殿尘兮御姐苔”。自班婕妤写此赋后,玉阶似乎成了宫怨的代名词,很多诗中都有提到这两个字。如西晋诗人陆机的“寄情在玉阶,拖意唯团扇”。另外,南朝诗人谢眺也写过题为《玉阶怨》的诗。
李白的这首《玉阶怨》描述了一个深宫女子的生活片段。玉石台阶上生起了露水,女子独自站在台阶上直到深夜,露水将她的罗袜都浸湿了。她幽幽地回到房间放下水晶帘,但仍然心生哀愁,无法入眠,痴痴地望着天上的月亮。
罗袜指丝织的袜子,不过跟我们现在所说的“丝袜”不是同一概念,“罗袜”二字出自曹植《洛神赋》中的“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诗中这位女子能穿罗袜,并且半夜三更能自由行动,房间里面还有水晶帘,说明她的身份不低。或许是一位无缘得见皇帝的妃子,又或许像班婕妤一样,被皇帝宠幸之后又弃之不理。所以她心生愁怨,半夜三更无法安心入眠,只盼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能看自己一眼。
还有一种可能,这位女子并非真心想进宫,只是身不由己地迈进了这个牢笼,她日思夜想能出宫和家人团聚,对自由的向往和对家人的思念使得她夜不能眠,只好望月以慰寂寥。
深宫高墙,禁锢了多少红颜。无论有多向往自由的灵魂,进了这个金鸟笼也只能听天由命。我有个朋友曾开玩笑把深宫比作美人冢,她觉得,古代帝王隔几年都会从民间选美女入宫,身份尊贵的或者特别漂亮的得以封品级,剩下的则充为宫婢,这些女子身不由己,只能老死深宫之中,因而深宫不是美人冢又是什么?天底下怕是没有一个地方能比宫墙困住更多红颜。
唐代崔郊有诗云,侯门一入深似海。不管侯门还是宫门,道理是相同的,一旦进了那高墙深院,再见就难了。达官显贵家尚且如此,更不用说皇宫了。皇帝有后宫佳丽三千,他宠爱的也就那么几个,其余的不过是摆设罢了,这些女子的生活几十年如一日,像一潭死水,毫无生气,寂寞又无聊。望着那一堵宫墙,有些人想出宫和家人团聚,有些人则期望皇帝能看上自己,从此摆脱孤苦的命运,只是这两种想法都只是奢望,要做到谈何容易。
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
短短二十个字,写出了一位宫女凄凉的一生。她离开故乡来到千里之外的深宫,一待就是二十年,见不到故乡的父母亲人,看不到外界的精彩世界,得不到美满的婚姻生活,甚至还失去了自由,灵魂也被深深禁锢。像她这样的宫女,深宫之中多不胜数,或许她还不是最可怜的一个,那些病死或者因其他原因而死的宫女,死后连坟墓都没有,或许被运出宫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也不一定。年年岁岁,一批又一批的女子继续重复着同样凄惨的命运。
宫中的一切看似华丽,却都是冰冷没有温度的。相信心甘情愿入宫的女子肯定少之又少,但她们不愿意也好,不甘心也罢,命运就是这样,谁也逃不掉。
清冷的夜晚,更深露重,深宫之中有多少个女子站在不同的角落被寒露湿了罗袜?亭台楼阁之中,水晶帘后面,又有多少位红颜痴痴地对月哀愁?她们身在宫中,心却在各种不同的地方。命运就是一张剪不开的网,把她们困得死死的,从此再无自由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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