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歌行》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群燕辞归雁南翔,念君客游思断肠。
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何淹留寄他方?
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摇踵望,尔独何辜限河梁?
——三国·曹丕
【赏析】
《燕歌行》是曹丕最为人所熟知的代表作。这首诗仿柏梁体,句句用韵,于平实的节奏中见摇曳之态。王夫之称此诗“倾情,倾度,倾声,古今无两”,足见其秀雅绝伦。
曹丕是一个同曹操相差极大的人,父子两人唯一共同之处就是野心,曹操的心很广,也很冷,但是曹丕年少时,还保有一点少年的忧郁在其中,甚至他还很有生活情趣。
曹丕有一个爱好,便是嗜吃葡萄,此于《与吴质书》中有记:“三世长者知被服,五世长者知饮食。此言被服饮食,非长者不别也……中国珍果甚多,且复为说蒲(葡)萄。当其朱夏涉秋,尚有余暑,醉酒宿醒,掩露而食。甘而不,酸而不脆,冷而不寒,味长汁多,除烦解渴。又酿以为酒,甘于鞠蘖,善醉而易醒。道之固已流涎咽唾,况亲食之邪。他方之果,宁有匹之者。”
魏文帝在其诏书中也曾说:“南方有龙眼荔枝,宁比西国葡萄石蜜乎?”
如果说一定要找出哪一个皇帝与他相似的话,非雍正皇帝莫属了。
两人皆是喜怒不定,沉稳有谋的胜者,有一定的生活乐趣,当然更有喜新厌旧的通病,如曹丕之于甄宓,如雍正之于年贵妃,当然,这是笑谈而已。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曹丕毕竟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并且爱好写一些小诗,如此而已。
这首《燕歌行》,是现存最早的一首七言诗,不仅最早,还贵在完整。它以女子的视角,刻画了一位盼望丈夫归来的思妇的形象。
前三句描绘了天气,曹丕写诗,惯以如此顺序,事实上大多寄情诗,都是以景入人,再由人入情的。秋风萧瑟,天气渐亮,正是百草衰败,万物凋敝之时,白露为霜,凄凄不复旧日温暖,停驻在北方的雁群已经开始了南归的旅程。
这秋天悲凉的景象,却叫我想起夫君你客宿他乡,远游在外,实在令我难掩思念。人们常说,在外容易思念家乡,有归巢之心,为何你还迟迟不归,逗留在他乡呢?这三句写的是思妇对离人深深的思念,一个“断肠”,便衬托得淋漓尽致。
我独自一人守着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一刻能停止思念,就如同我没有一刻能停止对你的牵挂一般,每每想着,想着,泪水便湿透了衣裳。当我弹着琴,撩拨着琴弦之时,那清越的琴音,只能断断续续地响着,竟也泣不成声。皎皎明月光,日复一日地照着我的床榻,星河西移,牛郎织女业已到了相会的时刻,为何你独独不归来?
这一词一句,娓娓道来,由细微处见真情,情到深处,自是难以自抑。
而这独特的行文韵脚,也堪为叠韵歌行之祖。
曹丕此人,对于感情虽冷淡,伴在他身边的,却都不是平凡女子,前有笑倾三国的甄姬,后有聪明泼辣的郭女王,更有无数红袖添香,可以说他对女人的情感,也算是捉摸通透,而这些细腻的心思,更让人惊觉,曹丕这样一个历来以冷漠绝情著称的帝王,亦有百转柔肠,心有深情厚爱。
曹丕另有一首《燕歌行》也同样精妙绝伦:
别日何易会日难,山川悠远路漫漫。郁陶思君未敢言,寄书浮云往不还。涕零雨面毁形颜,谁能怀忧独不叹?展诗清歌聊自宽,乐往哀来摧心肝。耿耿伏枕不能眠,披衣出户步东西。仰戴星月观云间。飞鸟晨鸣声可怜,留连顾怀不自存。
两首《燕歌行》如双璧对观,更显小女儿娇态,“思君未敢言”,“涕零雨面毁容颜”等,无一不衬托出,思妇的忧愁和伤怀,而第七句的“展诗清歌”,思苦歌伤,和“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有异曲同工之妙,清商之琴音凄苦不堪,无丝竹相伴的清唱也格外凄冷。
曹丕这两首《燕歌行》无怪被称作七言诗之鼻祖,而他也确实当得起“天资文藻,下笔成章”的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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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曹丕《燕歌行》古诗赏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