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羊庵
傅山
芟苍凿翠一庵经，不为瞿昙作客星。
既是为山平不得，我来添尔一峰青。
【作者】
傅山（1607－1684），字青主，又字啬庐，山西阳曲人。明秀才。明亡后，隐居山西青羊山。清康熙中，被征举博学鸿词科，授内阁中书，皆不就。工诗，擅长书画。有《霜红龛集》。
【赏析】
青羊庵，作者所居住的土室（窑洞）名，在青羊山下。作者于明亡后曾一度着道士服，居此土室内，当时纪映钟曾赠诗曰：“朱衣一道人，土室度残春。”就是写他此时的生活。这种生活似乎很枯寂，但在他看来，却很充实，他有他的乐趣，他有他的追求，他有他的价值取向，这些都通过这首诗表现出来了。
“芟苍凿翠一庵经”，写土室的开凿。“芟”铲除。“苍”“翠”指山和山上的草木，这在修辞上叫借代，用这两个色彩字代替木石，就显得比较美，山色美，环境美，开凿的劳动也美，这体现出作者十分喜爱这个土室。“一庵经”，一庵经籍典册，室内充满藏书，也见得作者精神生活的充实，这个用语大概是化用“一床书”，唐卢照邻写闲居中杨雄生活是：“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长安古意》）傅山面对“一庵经”和杨雄面对“一床书”，其心境当是相似的。第二句揭明自己的政治态度：“不为瞿昙作客星。”瞿县，指瞿昙悉达，他是天竺佛教徒，唐朝开元间来中国，曾任太史监官职。“客星”，本指得皇帝宠遇的高士，这里的意思相当于客卿，指在异国做官。作者说他不愿像瞿昙那样为异国服务，这里他把清朝视为异国，表明自己坚决不合作的态度。唐熙中曾征举博学鸿词科，拟授内阁中书，作者都予以拒绝，可作此句注脚。这句与上句联系起来，意思就是：宁愿在土室内读经，不愿到朝中做官。三、四句忽发奇想：“既是为山平不得，我来添尔一峰青。”山，这里指青羊山，他想，青羊山千年万载挖也挖不了、平也平不掉（当由开凿窑洞联想），是这么地永恒、伟大，我不也是以山自号吧（作者名山、号真山）?我的土室建造在青羊山上，这不就是为它增添了一座山峰吗?这种联想颇为奇巧。他既然成了“真山”也就具有了大山的性格，任何势力压服不了他；他的生命也就具有了大山一样的价值，可以永垂不朽了。最后一字是“青”，又是一个美好的色彩字，青青山色，宛然可见，这“青”又易令人联想起“青史”，可体现出他对人生这一价值取向感到多么欣慰。这个“青”又嵌合了他的“青主”之字。古人曾以山寄情或以山寓志，但少有径自将自己写成山峰的，这里的拟山是巧妙地利用了自己名号的意义。傅山诗甚多奇妙的想象，此诗与《乙酉岁除》绝句皆是好例。
这首诗可以说是咏志诗，写得并不枯燥，耐人寻味。作者写有好几首以《青羊庵》为题的诗，他的诗集名为《霜红龛》，亦是青羊庵的异名。看来他是十分看重这个土室的，这个土室就是他后期精神生活的寄托。
（汤华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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