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独酌(其一、其二)

郭祥正

桃花不解饮,向我如情亲。

迎风更低昂,狂杀对酒人。

桃无十日花,人无百岁身。

竟须醒复醉,不负花上

江草绿未齐,林花飞已乱。

霁景殊可乐,阴云幸飘散。

且致百斛酒。醉倒落花畔。

【作者】

郭祥正:(1035—1113)字功父,太平当涂(今属安徽)人。举进士。熙宁中,知武冈县,签书保信军节度判官。后为王安石所不满,以殿中丞致仕。元丰中,知端州。元祐初,阶至朝清大夫,致仕。少有诗名,见赏于梅尧臣。其诗颇有似李白者,为王安石所称赏。有《青山集》及其续集。

《春日独酌》(其一、其二)原文赏析-郭祥正

【赏析】

郭祥正早年即得梅尧臣赏识,梅说他“天才如此,真太白后身也”,并写作《采石月》一诗赠他。他的这两首诗就很像李白。李白《月下独酌》中有“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此诗一开头便说“桃花不解饮”,与李的构思基本相同,从中也点明“独酌”。但它更写了桃花的“迎风低昂”、“向我情亲”,传出桃花神态。李白《对酒》诗中有“桃李如旧识,倾花向我开”,意亦与此相似。下接“桃无”二句,亦李白“昨日朱颜子,今日白发催”之意,而古朴自然,近似乐府。终以“竟须醒复醉,不负花上春”,亦李白《春日独酌》中“长醉歌芳菲”的意思,其中也表现了对美好春光的爱惜。

第二首,“江草绿未齐,林花飞已乱”,写春日江边景色如画,其中亦寓有时光迅速的意义。李白《春日独酌》诗:“白日照绿草,落花散且飞”,取材相似。但这两句写得似更自然流畅。“霁景”两句由景入情。这两句语属倒装,于中显示出:“阴云飘散”,始有“霁景”之“可乐”,尤见匠心。末言“百斛酒”,用夸饰之笔,写出豪放之情,而“醉倒落花畔”,与前照应,结构整齐工致,而又自然浑成。

组诗如题所示,写的是“春日独酌”。春天是“可爱”的季节,而“独酌”则不免于孤单、凄清,这是一个矛盾。自然,这是他的时代、生活的曲折反映。他留恋地感叹“春光一何急”(本题第十首中诗句),但只能用“醉倒落花畔”来“不负花上春”,这又是一个矛盾,这也是他的时代、生活与思想的反映。作者生活在北宋的熙宁、元丰、元祐时期(1068—1093);他赞成王安石“新政”,并且亲自参与过章惇“开梅山”的工作。现在看来,这不仅无可厚非,而且值得称赞。但在当时,在“熙宁”与“元祐”两派之间,他却很难自处。由于支持王安石,他被王安石的反对者百般诬蔑,从宋人笔记中看,有人说他谀诵王安石,而王安石“耻为小人所荐,因极口陈其无行”;也有人造出苏轼讥嘲他的话。由此推论,他当时所受到的排挤、轻蔑,就可想而知。但在元丰末年章惇执政之时,他反被下狱,直到元祐元年才放归(见《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这可能由于他也曾“刺新法之非”(同上),因而也不为章惇一派所喜。因此,他以“浊酒浇我肠,免使新愁入”(第十首),便是可以理解的。诗中形象是春日的“霁景”,是无限爱惜春光的人。其人其诗,“豪迈纵横,颇有不肯跼缩沟犹之态”(清人朱珪《青山集序》)。这种豪放不羁,与消极避世者不同。

郭祥正在当时,不仅得到梅尧臣的赏识,也受到王安石、苏轼的推重。王安石在南京钟山时邀他前往“卧看山”,“伴我闲”;把他的诗写在自家屏风上。苏轼被谪惠州及自惠放归时,郭两次给他寄诗,苏也有和作;苏轼还在郭家壁上醉画竹石。他们互相关心、互相尊重,是很感人的。但一些小人因党争而造作流言蜚语;而后来修《宋史》的人、撰《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的人,也不能深辨是非,竟说他在两派间“忽离忽合”,目为“小人”,使郭祥正被诬了九百多年,今日应该为之辩正。

(吴孟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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