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
花明月黯笼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
——五代·李煜
【赏析】
这阕《菩萨蛮》，是李煜跟尚未成为他妻子的小周后幽会时所写。词的背景不怎么光明，措辞却相当美，尤其是“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一句，完完全全写出了女子的灵动之美。
李煜这个名字在史册上留下的最浓厚的笔迹，除了那些“离别愁亡国恨”的诗词外，也就是他与大小周后这对姐妹花的风花雪月了。我们在说“才子”二字的时候，都喜欢加上前缀“风流”，仿佛才子天生就该风流。李煜是才子，所以他的风流在世人眼中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小周后是李煜的第二任皇后，也是大周后的胞妹，历史上没有留下她的确切名字，据说为周嘉敏，一说周薇。后来有人考证，确定大周后名宪字娥皇，小周后名嘉敏字女英。李煜目有重瞳，似虞舜，而大小周后姐妹的字正好是娥皇、女英，不知是不是后人的有意附会。
大周后成婚的时候，年芳十九，比李煜长一岁，彼时小周后才五岁，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历史记载，周娥皇不仅面若芙蓉，而且是全能型的女才子。她歌喉婉转似夜莺，舞姿堪比汉宫飞燕，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把后宫其他妃嫔甩出不知道多少公里远。当时的皇帝是李煜的父亲李璟，他听大周后弹了一曲琵琶后，高兴地把自己收藏多年的宝贝烧槽琵琶赐给了她。大周后还擅长跳盛唐著名的霓裳羽衣舞，舞动起来如九天仙子，嫦娥下凡。
然而大周后并非只会风月，她能写诗会作画，知历史懂棋艺……总之女人应该会的，她没有一样不会。正好李煜喜好的也是诗词歌赋，与大周后志同道合，两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成婚后，李煜和大周后过了一段神仙般的甜蜜日子。
据说有一次大周后邀李煜一起跳舞，李煜假装难为她，说你要是能写首歌出来我就听你的。大周后信手拈来，很快就写完一首《邀醉舞破》，李煜赞不绝口。李煜对歌舞一向很感兴趣，他费了好大的劲儿弄到唐玄宗《霓裳羽衣曲》的谱子，但经过那么多年，乐谱已经残缺不全了。大周后凭着自己的音乐天赋，居然能够将其复原，这可着实把李煜给乐坏了。二人重现盛唐大型歌舞，其盛况光是想想就令人心驰神往。
李煜为大周后写过不少绝妙的词，最能体现大周后风情的是这阕《一斛珠》：
晚妆初过，沉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
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蚟涴。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一斛珠》写的是大周后喝醉酒的情形，娇憨可人，美丽风情的女子活脱脱跃然纸上，难怪李煜对她如此痴迷。
这样的幸福日子持续了好几年，直到有一天，大周后病倒了。在对抗病魔的同时，大周后万万不曾想到自己人生中最大的劲敌出现了，而这个劲敌竟是她的亲妹妹周嘉敏。
当初稚嫩的女童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美人，在容貌上，周嘉敏丝毫不比姐姐逊色。李煜的母亲钟太后很喜欢周嘉敏，正好大周后生病，就做主把她接进宫给姐姐做个伴。再次见到周嘉敏，李煜仿佛见到了年轻时的大周后，男性荷尔蒙一下子就被激发了。
一天午后，李煜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主动跑去瑶光殿看望周嘉敏。当时周嘉敏在榻上小憩，李煜刚掀起珠帘就被眼前的睡美人图给摄了魂。闻着美人的体香，他不由得痴了，正想往里走，不经意间碰响了珠帘，清脆的声音惊醒了梦中的周嘉敏。周嘉敏急忙起身行礼，见李煜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猛然惊觉她居然穿着睡衣，春光半泄，甚是诱人。
为了纪念与周嘉敏那次特殊的相会，李煜回到宿处便提笔写了一阕词《菩萨蛮》：
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无人语。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
潜来珠锁动，恨觉银屏梦。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
词中的“天台女”正是周嘉敏。李煜对这阕词格外满意，欣赏了几遍之后，便差人给周嘉敏送去。周嘉敏一看就知道姐夫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她本就羡慕姐姐能找到这么好的男子相伴，潜意识里，对李煜这位姐夫有着难以言明的情愫。如今李煜把心思挑明了，她也不再推辞。
见佳人半推半就默许，李煜又写了信约周嘉敏在御苑红罗小亭相会。是夜，正如词中所写的那般，花明月黯，轻雾朦胧，周嘉敏悄悄前往李煜和她相约的地方。毕竟是偷情，姐姐还好生生活着，自己就跟姐夫暗通款曲确实不像话，周嘉敏心里也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刺激和兴奋。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她脱下金缕鞋，轻手轻脚走向红罗小亭。亏得李煜把这一情形记录词中，生在后世的我们才有机会“目睹”接下来的一切，顺其自然，二人在小亭中成了好事。
这阕《菩萨蛮》，李煜是以周嘉敏的视觉来写的。不难看出，情窦初开的周嘉敏对姐夫非但没有抗拒的心里，还欢喜得很。不然也不会一见面就扑进李煜的怀中轻轻发颤，撒娇道：“我出来一趟好不容易，你要好好怜爱我呀。”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这厢李煜和周嘉敏打得火热，那厢病榻上的大周后就听到闲言碎语了。自从大周后生病，李煜一心扑在周嘉敏身上，后宫早就怨声载道了，那些吃飞醋的妃嫔唯恐天下不乱，拿了李煜为周嘉敏写的两首《菩萨蛮》去给大周后看，其中添油加醋是肯定少不了的。大周后起初还不相信，一边是最亲的妹妹，一边是最爱的丈夫，他们怎么会这样对她？但出于女人敏感的天性，大周后还是把周嘉敏叫了去，旁敲侧击问她最近为何不来看自己。周嘉敏回答得有些牵强，说什么来了好几次都碰上姐姐在睡觉。聪明的大周后马上明白了一切，她心如死灰，别过头去没有再跟妹妹说一句话。
在丈夫和妹妹的双重背叛下，大周后的病情日益加重，原先面若桃花的美人早已不在，留下的只是一具形容枯槁的躯壳。在这段时间，李煜若是好好陪伴大周后，兴许她的病情还能好转。但是风流的丈夫日日与妹妹黏在一起，大周后自己首先就放弃了活着的念头，不久便撒手人寰了。民间传说，大周后的病情其实根本没那么严重，她是被李煜和小周后给气死的。而且大周后自从知道周嘉敏和李煜的事之后，头都朝向里面，也就是不想看到他们，直到死的那一刻，她都没有回头。一代佳人香消玉殒，至死她都没有原谅丈夫和妹妹。
大周后死后，李煜这才重新想起她的好，那么美妙的一个人儿，怎么突然就烟消云散了？小周后虽然容貌不输大周后，但是论才艺根本及不上其十分之一。李煜让她唱歌跳舞，她都不会，只是稍微懂点棋艺。想当年大周后跳起霓裳羽衣舞，场景是何等的壮观。半是追忆半是爱，李煜日渐忧愁，为大周后写了很多诗词，亲手写下两千多字的祭文，甚至在她的墓碑上刻下“鳏夫煜”，以示自己对发妻的爱。但是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人活着的时候没懂得珍惜，等到她死了，你就算再深情她也是看不到的。
后人经常讨论，在大小周后之间，李煜更爱哪一个。个人认为，他应该还是爱大周后多一点，毕竟他们志趣相投，互为知己；毕竟他们生活多年，知根知底。只是时间长了，浓郁的爱情会转变为亲情，恩爱恩爱，爱情之中，常常存在着很大一部分“恩”。他们成婚近十年，哪还能日日像新婚燕尔那般耳鬓厮磨，长相厮守。而小周后天真烂漫，美丽多情，是个男人都会喜欢，况且李煜刚跟她幽会时，又刺激又新鲜。他跟小周后，还是比跟大周后少了那么一点共鸣，也就是所谓的灵魂交流吧。
大周后死后，过了一年多钟太后也死了。李煜身为儿子，需得为太后守孝三年。姐姐去世之后，周嘉敏等了四年才名正言顺地嫁给李煜，因她与周娥皇是姐妹关系，二人被后人称为大小周后。
李煜的女人里面，除了大小周后，比较有名的就是野史中提到的窅娘了。窅娘貌似是混血儿，长得很美，舞也跳得特别好。她用白帛把自己的脚裹成了三寸金莲，擅长跳自创金莲舞，很讨李煜喜欢。据说南唐灭亡后，她和李煜一起被掳到了汴京，宋太宗赵光义命她跳金莲舞，跳完舞之后，为了避免被赵光义玷污，紧接着她就跳进了荷塘。窅娘是个聪明的人，她选择干净地死去，成全了她对李煜的爱，尽管李煜真正爱的人并不是她。小周后就没她那么幸运了，不得不苟且偷生，受尽赵光义的百般凌辱。
小周后一生唯一的污点就是对姐姐的不忠，她和李煜因偷情而在一起，还气死了大周后，为很多人所不齿，她和李煜成婚时就有不少大臣写诗嘲讽。尽管如此，她对李煜却是一片真心。李煜被赵光义毒死，她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也随着赴了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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