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舟江行望燕子矶作
石势浑如掠水飞,鱼罾绝壁挂清晖。
俯江亭上何人坐?看我扁舟望翠微。
【作者】
厉鹗(1692-1752),字太鸿,吴樊榭,浙江钱塘(今杭州市)人。少家贫,性不苟合。康熙五十九年(1720)举人。后屡试不第,潜心著述,刻苦工诗词。其诗多取法宋人。妍炼幽隽,自成一家。其词新隽,为浙江两词派的重要作家。有《樊榭山房集》《宋诗纪事》。
【赏析】
厉鹗为诗学宋,而自成一家,主盟江南坛坫凡数十年,为“浙派”诗的领袖。《四库提要》说他的诗“吐属闲雅,有修洁自喜之致”,从这首《归舟江行望燕子矶作》可见一斑。
这首七绝取材于诗人舟行长江的一个瞬间情景,但从中却提炼出了一种清美多趣的诗情画意,很耐人寻味。
“燕子矶”,在今南京市北郊观音山上,三面环水,壁立惊涛,形如矫燕欲飞,所以得了这样一个很美的名字。矶上有俯江亭,若登之远眺,则“白云扫空,晴波漾碧,西眺荆楚,东望海门”,“春夏水涨,浪涛轰鸣于足下”,正是“吴头楚尾”的险要处,景观阔大,历来为骚人墨客乐于壮游或慷慨之吟的金陵名胜之一。正如王士禛《登燕子矶绝顶作》所云:“岷涛万里望中收”,此种景象,“前人之述备矣”。厉氏未作老调重弹,而是以一叶扁舟,凌万顷波涛,于眺望之际,搜寻妙趣,着重刻画了燕子矶的生动形象,抒写了另一种闲淡清远的情怀,既独辟新境,又不失诗人的本色。这种在主体真诚的基础上的精思独创,比起那些故作豪语而落入窠臼的“率多巨制”(清吴应和语)的东西来,这一曲小诗,在艺术的品格上不知要高出多少倍!
诗的头两句是写景,形象十分鲜明、生动,用语极有锤炼功夫。同样将石矶视作飞燕,但诗人已不是重复“形如”的老生常谈,而是“势如”的生动刻画,“掠”字就用得极为准确而传神。明张岱《陶庵梦忆》卷二“燕子矶”条说:“坐亭上,看水江潎冽,舟下如箭”,可知这里水流的迅疾。从“舟下如箭”的激流中望屹然不动的石矶,一种事物相对原理所造成的主观感觉,莫有比用“掠水飞”来形容它更恰当的了。而绝壁上挂满水珠的渔网,在日光中闪耀着一片清晖,这是一幅何其优美悦目的《江上鱼罾图》。“挂”字用得很贴切,与“掠”字相映成趣,别有一种闲畅的情调。
全诗构思精致而巧妙,关键在一“望”字。这有两个方面的含义:其一是以“望”作为线索把开阔的视野中,诸如石矶、绝壁、鱼罾、清晖、俯江亭、翠微等景物,“散钱”般贯穿起来,构成了以燕子矶为主景的有机整体,画意盎然;其二是以望中之望的精妙构思,表达了一种主客同一的闲情理趣。“俯江亭上何人坐?看我扁舟望翠微”,使人想起李白的名句“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而厉诗似乎还别有一种情致和神韵。陈衍评这两句诗说:“十四字中四转折,质言之,为我看他在那里看我在这里看他看我也。”(《石遗室诗话》)我看他,他看我,他看我看他,我看他看我,这四层意思用散文的语言来说太啰唆了,诗则通过“望”字熔铸于“十四字中”,且以疑问的语句出之,似求有答而又不必作答,流露了一种意在有意无意之间的雅趣,余味悠然。
“望”在这两层意思的表现手法上是一明一暗,一藏一露,前三句写望中之景而“望”字藏,第四句则“望”字露,读起来使人仿佛获得了一个具体的审美视角,有身临其境之感。
(蒲友俊)
文章标题:《归舟江行望燕子矶作》原文赏析-厉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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