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词》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唐·刘禹锡
【赏析】
我倒是真的见过“东边日出西边雨”的情景，可惜只是在照片上，照片的拍摄者是我的一位摄影师朋友。在云南女儿国泸沽湖，他的镜头就捕捉到了这样一幅画面：以湖中央的格姆女神山（摩梭人信奉的神山，又名狮子山）为界，一边阳光灿烂，一边大雨倾盆。这不就是诗中所写的“东边日出西边雨”吗！
这是我很早很早之前就会背的一首诗，曾觉得很奇怪，刘禹锡取诗名为“竹枝词”，诗中只字未提竹枝，反倒是写了杨柳，就跟《蝶恋花》一般不写蝴蝶不写花一样。其实竹枝词原本是民歌的体裁，源自大熊猫的故乡四川，那里竹子多，民歌就以竹枝为题，后来刘禹锡就把民歌体改成了诗体。很多诗人都写过《竹枝词》，白居易、皇甫松、杨万里……刘禹锡写得最多，也写得最好，他一句“道是无晴却有晴”掩盖了其他所有《竹枝词》的光芒。
我一直觉得，杨柳青青江水平，应该是春日的景色吧，但是春季却很少出现东北日出西边下雨的天气，推敲之，还是夏天比较有可能，那时候柳树长得正茂盛呢。初学唐诗时，经常把《竹枝词》跟另外一首和柳树有关的诗一起背，那就是贺知章的《咏柳》：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贺知章的《咏柳》是名副其实写柳树的诗，无关风月，无关情爱，尽是风景，不像这首诗，写得暧昧极了。“晴”就是“情”呀！正如那神奇的天气，东边日出西边下雨，一边有晴一边无晴。
曾闹笑话，误把“闻郎江上唱歌声”错当成“忽闻岸上踏歌声”，那是李白《赠汪伦》中的句子。李白将要乘船离开，汪伦为他送别，在岸上一边用脚步打着拍子，一边唱歌。
而刘禹锡这里的歌非送别之歌，很有可能是情歌。
诗中的她，恐怕早就喜欢上在江上唱歌的那位男子了吧。风和日丽之日，她漫步江边，正饶有情趣地欣赏着如画美景，不经意间心弦就被拨动了。她爱慕的人泛舟江上，歌声朗朗，尽数传入她的耳中。她就这样沉醉了，多么熟悉的声音啊，未见其人她就已经猜到了歌声的主人是谁。但是他会像她喜欢他一样，惦记着她吗？若是会，为什么他迟迟没有表示？若是不会，为什么他偏偏在她出现的时候唱起了情歌？
恋爱中的人心情总是这么微妙，更何况她还是暗恋。碍于女子的矜持，她不好意思捅破那层窗户纸，就这样一直徘徊在原地。进一步，太明显；退一步，又不甘心，所以她只能小心翼翼地猜测他的心思。他简直就像变幻莫测的天气，东边天晴西边下雨，让人分不清哪一个才是他真实的想法。像似无晴，看似有晴。说似无情，却似有情。唉，真是愁啊！
说不定那一刻，小伙子心中比姑娘还要纠结呢。他隐隐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丝丝情意，可她表现得太不明显了，他难以揣度。想告白吧，怕吓坏人家姑娘。不告白吧，又不甘心。思来想去，于是他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远远看见她在江边散步，他唱起了情歌，若她心中有他，一定会能听懂歌声中的情意吧。
两个人就这样打着心理战，一起欢喜一起愁，可偏偏谁都不敢挑明了。多么暧昧的感情啊，就跟雾中看花一样，模模糊糊，朦朦胧胧。这也不失为爱情的一种美，倘若哪一天两个人真在一起了，回过头来想想这时候的心情，二人相视而笑，心中却是暖暖的。曾经懵懂，患得患失，迷茫地去揣测对方，想尽各种办法去引起对方的注意，多像校园里的青涩恋情：偶尔路过隔壁班的窗户，惊鸿一瞥，从此在心中刻下了思念，睡前偷偷想，梦中偷偷笑，怕老师发现，怕同学笑话，经常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看一眼，再看一眼，却不敢太刻意，一片一片揪着花瓣儿数，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
只恨我们没有两心知，不能互相明白心意，徒增这么多烦恼。但愿有朝一日，换你心，为我心，心有灵犀一点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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