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纪事二十首(其七)

刘子翚

空嗟覆鼎误前朝,骨朽人间骂未销。

夜月池台王傅宅,风杨柳太师桥。

【作者】

刘子翚:(1101—1147)字彦冲,号屏山,一号病翁,建州崇安(今属福建)人。以荫补承务郎。曾任兴化军通判。后退居武夷山,专事讲学。朱熹曾从其问学。有《屏山集》。

《汴京纪事二十首》(其七)原文赏析-刘子翚

【赏析】

组诗的前一首意在抨击昏君,这一首则意在鞭挞奸臣。昏君的荒淫无道,使奸臣得售其奸;而奸臣的曲意逢迎,又使昏君得逞其昏。正是由于昏君、奸臣沆瀣一气,胡作非为,才带来了始而丧权辱国、终而失土亡国的不幸现实。虽然作者写作此诗时,当年窃据国柄的蔡京、王黼等权奸早已化为不齿于人类的几抔粪土,但他们的祸国殃民,仍使作者块垒难消。于是,他将极度的愤怒和鄙夷凝聚在笔端,通过描写其身后的情形,将这伙奸臣更深更牢地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首句语极沉着,意极惨痛。“覆鼎误前朝”,谓前朝奸臣误国,招致了覆亡的惨祸。覆鼎,语出《周易·鼎》:“鼎折足,公覆餗”,比喻大臣失职。前朝,指北宋。这里,作者用一个“误”字对权奸葬送北宋朝廷的罪行作了精当的概括。然而,往事已矣,作者回想北宋覆亡之因,唯有空自叹息。着以“空嗟”二字,作者内心无力回天的郁闷灼然可见。次句“骨朽人间骂未销”承上句的“误”字而来,以饱含憎恶之情的议论揭示了奸臣弄权误国所应得的下场:尽管他们已埋骨荒冢,却仍然遭到人民不停的唾骂,他们生前的罪恶行径注定了将遗臭万年。“骂未销”,既见出人民对他们仇恨之深,反过来又证实了他们罪孽之大。三四两句由议论改为写景,笔法陡变,波澜顿起。前二句虽曾对那些死有余辜的权奸痛加挞伐,却没有明言他们究竟是谁。这两句中,作者便以曲折的诗笔,点出他们的姓名。王傅,指官封太傅楚国公的王黼;太师,则指官封太师鲁国公的蔡京。王黼,徽宗时担任宰相,卖官鬻爵,专事搜刮,被称为“六贼”之一。钦宗即位后受到贬斥,在流放路上被杀。蔡京,也是徽宗所宠信的奸臣,为“六贼”之首。钦宗即位,放逐岭南,死于途中。这里,作者拈出“王傅宅”和“太师桥”来加以描写,用意殊为深曲。王、蔡二贼生前曾不遗余力地搜刮钱财来营建府第园林,妄图享尽人间的荣华富贵。《靖康遗录》载,王黼的住宅位于阊阖门外,“周回数里”,“其正厅事以青铜瓦盖覆,宏丽壮伟。其后堂起高楼大阁,辉耀相对”。“又于后园聚花石为山”,侈丽之极。蔡京的府第则在都城之东,据《清波别志》卷下载,亦“周围数十里”,其豪华与“王傅宅”相仿佛。不过后来毁于大火。“太师桥”,指其遗址。历史的发展总是违背作恶多端的统治者的意愿。王、蔡当年“自言歌舞长千载,自谓骄奢凌五公”,岂知民心不可侮,国人不可欺,曾几何时,他们便身败名裂,为天下笑。于是,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唯见“风”、“月”在。作者描写“夜月池台”、“春风杨柳”的目的,正是为了以“风”、“月”的永恒来反衬王、蔡等的丑恶生涯的短暂;同时也是为了形象化地说明:正如“风”、“月”将长留人间一样,王、蔡等权奸的臭名连同其府第将永远是人们唾骂的对象。说这两句“用意深曲”,即指此而言。全诗融议论、写景、抒情于一炉,时而直亮其刺,时而曲达其讽,可谓“刺”得深刻,“讽”得巧妙。

(萧瑞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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