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人
天赋识灵草，自然钟野姿。闲来北山下，似与东风期。
雨后探芳去，云间幽路危。唯应报春鸟，得共斯人知。
【赏析】
这是陆龟蒙对皮日休《茶人》一诗的和诗。皮日休的原诗是这样的：“生于顾渚山，老在漫石坞。语气为茶荈（按荈音喘，茶），衣香是烟雾。庭从颖子遮，果任獳师虏。日晚相笑归，腰间佩轻篓。”“颖子”，一种玉色的拄杖。“獳”音如，“獳师”是一种兽名。这首诗描写了生长于顾渚山下漫石坞的茶民的采茶生活，堂屋里放满了木拄杖，可见上山采茶的人之多。院子树上的果子随便让野兽来摘吃，可见全家都出动采茶了。到了傍晚大家腰佩茶篓，欢笑着下山归来，可见外出采茶是一种很愉快的劳动生活，也表现出诗人对茶民生活的赞美。
陆龟蒙的诗歌与皮日休的有所不同。他说，这些茶民天生能够辨别茶叶的好坏，上苍也似乎对这里的野茶特别眷顾，让它们带上了灵气。到春日农闲的时候，他们就来到北山下，好像和春风相约过一样，来进山采茶了。诗歌的后四句，就是具体描写茶民采茶情况的。“雨后探芳去，云间幽路危”，下雨以后，茶叶更加鲜嫩，所以要雨后才去采摘。这些野生的优质的茶树总是生长在白云深处的高山悬崖边，要上去道路艰难而危险。这里特意点到“雨后”，雨后可能有山洪暴发，还可能有泥石流，而且又山高路滑，是非常危险的。茶民们就是这样冒着生命危险来采摘茶叶而养家糊口的，他们工作的艰辛就不难想象了，诗人又对茶民的艰苦生活寄予了深切的同情。
最后两句，“唯应报春鸟，得共斯人知”，诗人在这两句后面有一个小注：“顾渚山有报春鸟。”据唐陆羽《顾渚山茶记》：“顾渚山中有鸟如鸲鹆，而色苍，每至二月作声曰春起也，三、四月云春去也，采茶人呼为报春鸟。”这里的意思有两层：一层是茶民进山以后，就只有报春鸟和他们相伴了，听见报春鸟的叫声当然也有愉悦的心情，但是在这空旷的深山，也免不了产生孤寂的感觉。再一层是，听见报春鸟的“春起也”“春去也”的叫声，似乎也在一声声地催促他们抓紧时间采摘，不然时令一过，茶叶变老，也就没有用处了，他们怎么去完成规定的上缴贡茶的任务呢？据载，唐时湖州每年贡茶一万八千斤，称“顾渚贡焙”。从这里，我们也可以想见茶民们在采茶时内心深处的心理负担也是很沉重的。诗人在看似描写景物的诗句中，真实地道出了茶民生活的痛苦，也是对当时社会现实的一种有力的揭露。
我们读完这两首唱和的诗歌，哪一首更接近生活的真实呢？已经不言自明了。皮日休的诗，更多的是单凭个人的想象，把茶民生活诗意化了，这就离现实比较远。而陆龟蒙就生活在顾渚山下，他在山下有自己的庄园，所以他对茶民的真实生活很了解，再加上他现实主义创作思想的指导，其诗歌反映现实就很深刻。所以，陆龟蒙的这首诗歌，是更加值得称道的。
（管遗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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