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愤
今皇神武是周宣,谁赋南征北伐篇?
四海一家天历数,两河百郡宋山川。
诸公尚守和亲策,志士虚捐少壮年!
京洛雪消春又动,永昌陵上草芊芊。
【作者】
陆游:(1125—1210)字务观,号放翁,越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绍兴中应礼部试,为秦桧所黜。孝宗即位,赐进士出身,曾任镇江、隆兴通判。乾道六年(1170)入蜀,任夔州通判。乾道八年,入四川宣抚使王炎幕府。官至宝章阁待制。晚年退居家乡。工诗、文,长于史学。与尤袤、杨万里、范成大并称南宋四大家。其诗今存九千余首,清新圆润,格力恢宏,有《剑南诗稿》、《渭南文集》、《南唐书》、《老学庵笔记》等。
【赏析】
以“喜论恢复”著称的陆游,曾因此多次获罪。宋孝宗淳熙六年(1179)和七年,他自福建和江西召还之际,曾有两次陛见的机会,诗人已经在激动地考虑着“宣温望玉座,何以待咨访”了,但却被权臣赵雄从中作梗,准其罢官还乡,并“无须入都”。此后,直到淳熙十二年,陆游只好住在家乡山阴,过着“卧读陶诗未终卷,又乘微雨去锄瓜”的田园生活。尽管“骏马宝刀俱一梦”,但诗人仍耿耿不忘对敌作战,收复失地。宦途的挫折和家乡的情趣都不能动摇他的意志。《感愤》这首诗便是一个有力的证据。
此诗写于淳熙十年冬,诗人已经五十九岁了,但对统一大业依然抱着热切的希望。“今皇”指宋孝宗。“周宣”就是西周的“中兴之主”周宣王,他任用仲山甫、方叔、召虎等人北伐“玁狁”,南征“荆蛮”又平定淮“夷”、徐“戎”,取得了赫赫战果。旧说《诗经》中的《六月》、《采芑》、《江汉》、《常武》等诗,就是赞美周宣王南征北伐的诗篇。“今皇”句是对孝宗的激励、期待;“谁赋”句则不仅对当朝将帅寄予希望,而且隐然以仲山甫等人自命。“赋”固应解作“写”,说是盼望着孝宗下令北伐,自己当感奋而赋诗,自无不可;但,陆游并不甘以诗人自居,就在写这首诗的前一年,他还发出“八十将军能灭虏”的壮语。只是由于昏君佞臣的当道,才使他“辜负胸中十万兵,百无聊赖以诗鸣。”所以,这里的“谁赋南征北伐篇?”就不仅仅是表现作者动笔的愿望,而是含有“为王前驱”,“手枭逆贼清旧京”的更为实在的意义。
然而实际上,“今皇”并不神武,并不主张北伐,不重用志在恢复的陆游就是明证。那么,此诗不是有阿谀之嫌了么?否。这是诗人苦口婆心的曲笔,是对孝宗失望而还未绝望时的希冀。诗人的抱负在当时只能通过皇帝的意旨来实现,今皇尽管不争气,但要决策北伐,还非他下令不可。以周宣王比孝宗,正表现出诗人渴望统一的深挚苦心。于此等处,正可体会陆游高于一般诗人的那种爱国激情。
“四海”两句是说:四海之内的百郡山川,本来都是宋朝的国土,统一是必然的趋势。历数即天历运行之数,也就是所谓天命、气运。两河,指黄河、淮河。黄河流域在金人统治区,淮河一线是当时宋、金国界。郡的建置,宋已废,这里是借用。全诗头两句意在激励求统一之志,这两句则认为统一必然能到来。
颈联转到眼前现实。现实是无情的:执政诸公“雍容托观衅”,借口伺敌人的空隙,不愿出兵北伐,仍然拘守着“和约”。宋、金在绍兴十一年(1141)结成和议,规定划淮为界,宋对金称臣,年贡银、绢各二十五万两、匹,并割唐、邓二州及陕西余地给金。诗中“和亲策”即指此。这一政策始于西汉初年对匈奴作战失败之后,以公主嫁匈奴单于来“和亲”,并岁奉匈奴金帛等物。执政者奉此和约为国策,使多少志士的宏愿付诸流水,诗人自己也“报国欲死无战场”,“放翁白发已萧然”,这是何等的悲痛!
然而,这位老诗人的感人之处正在于他身屡挫而志弥坚:“京洛雪消春又动,永昌陵上草芊芊。”诗人的恢复之志正如永昌陵上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京、洛,指汴京(今开封)、洛阳;汴京是北宋国都,洛阳是宋太祖陵墓———永昌陵所在地。芊芊,草茂盛的样子。大地回春,雪消草长,象征着生机。而作者特别点出汴京和永昌陵的春意,则和前所谓“天历数”者相应———大宋气运正佳,太祖皇泽正盛,显喻此时乃北伐的大好时机。首写今皇,末写太祖,其意若云:今皇纵不念“忍死忘恢复”之中原父老,独不恤祖宗之基业乎?诗人之用心,真可谓良苦矣!
全诗纯用赋体,直抒胸臆。开头的用典恰当有力;结句以自然的变化象征国运的盛衰,信念坚定,意味深长。
诗人热情虽高,头脑却清醒。这时他的虚职是“主管成都府玉局观”。这样的闲差已不是第一次得到,真令人啼笑皆非。他痛心地写道:“半世儿痴晚方觉”,这便是诗题大书“感愤”的原因。
(李正民)
文章标题:《感愤》原文赏析-陆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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