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人游蜀
别离杨柳陌，迢递蜀门行。若听清猿后，应多白发生。
虹霓侵栈道，雨雪杂江声。过尽愁人处，烟花是锦城。
【赏析】
这是一首送别诗。送别诗多言愁，诉说依依惜别之情。马戴送别友人，分手的地点是“杨柳陌”，具体在何处不得而知，目的地是“蜀门”，即剑门，代指蜀地。但知路途遥远且异常艰难。诗的中间两联极写其艰难，写其“愁人处”。友人要经过三峡。三峡山高水急，迂曲险峻，景色清幽，猿鸣凄厉，传响山谷，行者闻之，莫不怀土，故渔者歌云：“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巴东三峡猿鸣悲，猿鸣三声泪沾衣。”（郭茂倩《乐府诗集》卷八十六）诗人想象：友人经过三峡听到猿鸣，忧愁苦闷，一定会生出新的白发来的。感同身受的悬想，表达了诗人对友人的深切关怀。诗人进一步想象：沿途山高路险，多栈道，此时大约是冬季，涛声与险路相随，虹霓与雨雪并见，这也许是蜀地的奇观，杜甫不是说过“驱车石龛下，仲冬见虹霓”（《石龛》）吗？复杂多变的路况与气候，给友人的旅行带来多大的障碍呀！真可谓“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李白《蜀道难》）！写到此处，似乎山重水复疑无路，简直要让人打退堂鼓了。然而不，结尾忽又振起：“过尽愁人处，烟花是锦城。”“锦城”，锦官城的缩写，指代成都。历尽了千难万险，过尽了让人发愁的地方，就是“烟花”似锦的成都了，那就是友人要到达的目的地，也是很多人一心向往的地方。“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李白《蜀道难》），话虽如此说，锦城毕竟有乐子，有吸引人的魅力。何况友人到达锦城，应该是冬去春来，“花重锦官城，’（杜甫《春夜喜雨》）了。不是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不经历一番拼搏奋斗，也就不能深刻体会成功的喜悦。总之，诗人首先充分写出蜀行的“愁人处”，欲扬先抑，表现出对友人的关切，结尾不作悲酸语，拿欢乐的目的地鼓励友人，足以让人精神振奋，勇于前往。
在中国古典诗歌中，送别诗俯拾即是，佳作颇多。现在拿几首同是唐代诗人送人入蜀的五言律诗略作比较，以见出各自的特色。马戴的朋友贾岛《送友人游蜀》诗：“万岑深积翠，路向此中难。欲暮多羁思，因高莫远看。卓家人寂寞，扬子业凋残。唯有岷江水，悠悠带月寒。”一味行路难，寂寞荒凉，让人发愁。与马戴同时代的晚唐诗人李远《送人入蜀》诗：“蜀客本多愁，今君是胜游。碧藏云树外，红露驿边楼。杜魄呼名语，巴江学字流。不知烟雨外，何处梦刀州？”“刀州”梦，谓入蜀任职，典出《晋书•王濬传》。“刀州”指益州，益州为蜀地。该诗起为“胜游”，结作猜想，终觉衰飒。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诗：“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全诗开合顿挫，气脉流通，意境旷达，一洗送别诗中的悲凉凄怆之气，所以传诵千古。马戴《送人游蜀》的乐观调子与王诗略似，但气概稍逊。
（张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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