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行

梅尧臣

山木暮苍苍,风凄茅叶黄。

有虎始离穴,熊罴安敢当!

掉尾为旗纛,磨牙为剑铓。

猛气吞赤豹,雄威蹑(慑)封狼。

不贪犬与豕,不窥藩与墙。

当途食人肉,所获乃堂堂。

“食人既我分,安得为不祥?

麋鹿岂非命,其类宁不伤。

满野设罝网,竞以充圆方。

而欲我无杀,奈何饥馁肠!”

【作者】

梅尧臣:(1002—1060)字圣俞,宣州宣城(今安徽宣州)人。宣城古名宛陵,世称梅宛陵。少时应进士不第。历任州县官属。皇祐初赐进士出身,授国子监直讲,官至尚书都官员外郎。曾预修《唐书》。诗风古淡,对宋代诗风的转变影响很大,与欧阳修同为北宋前期诗文革新运动领袖。有《宛陵先生文集》,又曾注释《孙子》。

《猛虎行》原文赏析-梅尧臣

【赏析】

《猛虎行》系乐府旧题,为王僧虔《伎录》所载平调七曲之一。《乐府诗集》题解中载其古辞四句:“饥不从猛虎食,暮不从野雀栖。野雀安无巢?游子为谁骄?”似尚非全篇。后人作此题者,题旨不尽相同。唐李贺《猛虎行》和张籍《猛虎行》才明显以猛虎比拟藩镇割据一方,世袭为恶。这个曲题自然也就带上一些寓言色彩了。

梅尧臣这首《猛虎行》也近似寓言,是借猛虎来讥刺当朝陷害忠良的权臣。敬观说:“此诗当是讥司谏高若讷。是时范仲淹言事忤宰相,落职知饶州(治所在今江西鄱阳),欧公(欧阳修)贻书切责,司谏高若讷以其书闻,欧公坐贬夷陵(治所在今湖北宜昌东南)。”朱东润则认为:“其时若讷附和吕夷简,不足当猛虎之称,此诗当是指吕夷简。”(见《梅尧臣诗选》)吕夷简是吕蒙正的侄子,宋仁宗朝当过宰相。高若讷如无吕夷简支持是不足以贬逐范仲淹和欧阳修的。朱说近是。

诗的开头先描述和渲染猛虎出穴的威风。黄昏时候,在苍苍的山林里,一阵凄风刮来,黄色的茅叶沙沙作响。“云从龙,风从虎”,老虎出洞了!熊罴不敢当,其气势足以吞赤豹,慑封狼。“掉尾为旗纛,磨牙为剑铓”,这两句不仅写出了猛虎的张牙舞爪的模样,而且暗示了讽刺的对象。王充《论衡》载:“鮌为诸侯,欲得三公,而尧不听,怒甚,欲以为乱,比兽之角,可以为城,举尾以为旌。”李贺《猛虎行》“举头为城,掉尾为旌”,用此典以刺藩镇,而此诗则用此典以示所刺对象不是在下层,而是在朝中的权奸。犹如猛虎慑服赤豹封狼,这个权奸先以其威势慑服同类。高若讷之附和吕夷简,就是趋附这种威势。

中间一段写猛虎吃人的情况。这只猛虎不在篱边墙下捉犬豕,专在大路上吃人,而且吃得很多。这一段,意在借猛虎当途吃人,来抨击奸佞的陷害忠良。全诗的核心就在这一段。借物寓意,也是一种比附,同样必须抓住相似点。张籍《猛虎行》和李贺《猛虎行》意在讥刺藩镇父子相继称霸一方,所以抓住猛虎“年年养子在空谷”、“乳孙哺子,教得生狞”的行为,作为比附的相似点。而此诗意在抨击吕夷简辈陷害范仲淹、欧阳修这样的忠良,故抓住猛虎“当途食人肉”作为比附的相似点。这一点可以说是全诗的要害。

末段代猛虎设词,为食人事作辩解,从而进一步暴露权奸凶狠的本质。诗以猛虎的口气说:食肉既是我分内的事,怎么能说是不祥的呢?麋鹿的性情是柔和的,它不伤同类,结果还是被人捕杀吃掉。(圆方指人,人是圆颅方趾,故称圆方)损人利己,举世皆然,“而欲我无杀,奈何饥馁肠”!强盗有强盗的逻辑,老虎吃人也有其吃人的逻辑。代虎申辩这种逻辑,犹如戳人一枪,猛地倒抽,带出肚肠,足以置人于死地。后人评此诗:“从猛虎的吃人逻辑出发,讽刺辛辣,为自古诗中所罕见。”(朱东润《梅尧臣诗选》)

(林东海)

文章标题:《猛虎行》原文赏析-梅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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