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
王国维
山寺微茫背夕曛。鸟飞不到半山昏。上方孤磬定行云。
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浣溪沙注释】
夕曛:落日的余晖。
上方:寺庙。
【作者】
王国维(1877—1927),初名国桢,字静安,亦字伯隅,初号礼堂,晚号观堂,又号永观,谥忠悫。浙江省海宁人。民国初年学者。
【赏析】
王国维是清末民初著名的国学大师,在众多研究领域都有精深的造诣。在词学方面,更是将传统词学批评现代化的领路人,他的《人间词话》影响了当时的大批学者,同时也在大众读者间广为流传。直到今天,这本薄薄的谈词小册子在词体文学爱好者心中的地位依旧不减。
这样一位博学多识的鸿儒,往往也是一位睿智的哲人,思考着宇宙人生的终极命题。王国维不仅可以达到这样的高度,而且可以用东西方的不同思维展开思考。作为传统中国士大夫学者,王国维对于儒学、禅学与老庄当然非常熟悉,而身处晚清近代,他又接触到大量的西方哲学著作,其间尤以德国悲观主义哲学家叔本华的思想对王国维影响颇大。于是王国维的思想相对悲观,觉得人生充满了无法摆脱的苦难。如果在这样的哲理思考中添加些佛禅的元素,那么就会出现类似此词这样的空灵独悲。
这首词实际上是王国维一次哲理思考过程的文学再现,山顶的寺庙就象征着宇宙人生的最高道理,是代代哲人不断追求的终极命题。想要达到解答命题的山顶自然非常困难,所以象征着芸芸众生的鸟儿只能在半山腰停下了脚步,只能感慨寺庙钟声的空灵与神秘。
但是王国维并不是凡人,他尝试向顶峰攀登,去理解映照着世间万物的皓月。这回他成功了,到达了山顶,睁开了可以窥探宇宙人生本质的天眼,看见了世间所有的荣辱得失不过是一粒红尘,英雄也好,凡人也好,其实都逃不过湮没于滚滚红尘之间的命运,在历史间留不下什么痕迹。这当然是一种悲观的理解,但是王国维将这悲观又往深处推了下去。理解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自己并不是超脱于三界轮回之外的罗汉菩萨,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刚刚睁开天眼看到的所有的人生纷扰,自己都将无法躲避地经历。
或许,人生中的未知磨难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知道这样那样的磨难将在未来的那一天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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