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欧阳令饮凤凰山下
宋琬
茅茨深处隔烟霞，鸡犬寥寥有数家。
寄语武陵仙吏道，莫将征税及桃花。
【作者】
宋琬（1614－1674），字玉叔，号荔裳，山东莱阳人。清顺治四年（1647）进士。曾出任浙江按察使。后因山东于七起义事，被族人诬告下狱。释放后在家闲居近十年。后出任四川按察使。一生多遭困顿，故其诗多愁苦之音。名与施闺章并称。有《安雅堂集》。
【赏析】
顺治十一年（1654）秋冬之际，作者与欧阳等同游凤凰山时有感而作此诗。欧阳，字介庵，时任同谷（今甘肃成县）县令。凤凰山在同谷东南十里，是当地名胜之一。
“茅茨深处隔烟霞，鸡犬寥寥有数家。”这两句写凤凰山的景色，人烟稀少，烟霞弥漫，茅屋数椽，大有世外桃源之貌。见此情状，很容易使人想起陶渊明《桃花源诗并记》中所写：“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艳美，落英缤纷……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杜甫的《赤谷西崦人家》：“鸟雀依茅茨，藩篱带松菊。如行武陵暮，欲向桃源宿。”也是见到像如此景美人稀、境幽声寂的处所，就自然想到超尘脱俗的世外桃源。这两句是为下面所写植根，写景重在写意。
“寄语武陵仙吏道，莫将征税及桃花。”这两句缘上两句而来，把欧阳介庵称作“仙吏”，因这里犹如武陵仙境，这里的县令也就成了仙吏了。诗人对他说不要连桃花也要征税，在调侃的语调中寓含着辛辣的嘲讽。
这首诗是劝导友人不要居官弄权、横征暴敛。封建社会中诗人讥刺暴敛之作不少，如晚唐陆龟蒙的《新沙》：“渤獬声中涨小堤，官家知后海鸥知。蓬莱有路教人到，亦应年年税紫芝。”这是说海中涨出一片新沙，海鸥还在官家之后发现，官家已将它列入征税的范围。如果有路到蓬莱仙境的话，恐怕也要他们年年以紫芝纳税了。宋代洪咨夔的《促织》：“水碧衫裙透骨鲜，飘摇机杼夜凉边。隔林恐有人闻得，报县来拘土产钱。”谓连纺织娘这种昆虫也不敢大声鸣叫，怕被人报官，来征收土产税。这些所写，较之杜荀鹤的《山中寡妇》所说“任是深山更深处，也应无计避征徭”以及陆游《夜闻蟋蟀》“布谷布谷解劝耕，蟋蟀蟋蟀能促织。州符县贴无己时，劝耕促织知何益?”意虽同而味相异。宋琬之作系对欧阳介庵当面言讲，加之欧阳也并非狷狂征暴敛之吏，因此语气轻松而委婉，写得十分得体合度。宋琬如此清廉爱民，敢于对友人直言规谏，这种性格使他难免要被谤而蒙冤，甚至被诬而入狱了。
（徐应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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