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州送祖三
相逢方一笑,相送还成泣。祖帐已伤离,荒城复愁入。
天寒远山净,日暮长河急。解缆君已遥,望君犹伫立。
【赏析】
祖三即祖咏,为作者诗友,作者另有《赠祖三咏》一诗,谓彼此“结交二十载”,可见交谊之深。此诗当作于贬谪济州时。齐州与济州相邻,或题中“齐”字即为“济”字之误。集中还有《喜祖三至留宿》,所写节令同此诗,当亦作于同时。
王维送别诗中那些送人赴任、从军之作,多以写景、议论发端,显得笔墨酣畅,而写给失意朋友的诗,常开始于叙别情、道款曲,显得平易而家常。这首诗就是这样起笔的。“相逢方一笑,相送还成泣”,就像是面对老朋友絮絮而谈似的:才相逢又相别了,刚高兴了一会,现在又悲伤了起来。说得多平易,“相逢一笑”直到今天还活在群众口语中。但这两句蕴含的情感又很丰富。“相逢”“相送”的复叠,“方”“还”的绾连,显出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遗憾。“还成泣”,意有二重,眼前的泣,过去的泣,可见友情是多么真挚、深厚,而短暂的“笑”对“泣”又起了反衬、加强的作用。这两句真是天生的好言语。下两句亦是叙别,“祖帐”,即饯别。“荒城”,指济州。这两句说:饯别时我已悲伤得不得了,哪堪送你之后独自进城呢。这话说得深切,此时他并未入城,而是一种预感,没有很深的感情和心理体验,是产生不了这种预感的。现在愁,别后愁,思前想后无非是愁,真可谓“送君南浦,伤如之何”(南朝宋江淹《别赋》)了。“荒城”即边城的意思。济州位于黄河下游,诗人在《被出济州》中谓之“井邑海云深”,谪居于此,自然更生遥远之感了。他的愁入荒城,也含有不安于这种境遇的意思。那首也是作于济州的《赠祖三咏》写道:“贫病子(指祖)既深,契阔(离散、劳苦)余不浅。”看来二人皆是天涯沦落人,所以友情就显得分外深厚了。
下面写到送别情景了。“天寒远山净,日暮长河急”,这两句写到环境,仿佛一路絮谈,周围环境都未顾及,此时友人解缆离去,伫望中这些景象顿然入目。这两句使人产生时间感,“祖帐”进行了多长时间啊。这景象引起作者特别注意,自是迎合了他此时的情绪。作者在其他送别诗中也有相似的句子:“秋天万里净,日暮澄江空。”(《送綦毋校书弃官还江东》)、“塞阔山河净,天长云树微。”(《送崔兴宗》)这些景句的表意作用不无细微差别,但共同之处当是表现出友人离去造成自己的空虚感、落寞感,而“日暮长河急”更加剧了心绪的缭乱。清沈德潜谓:“着此二语,下‘望君’句愈觉黯然。”(《唐诗别裁集》)作者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望着友人离去,真是“黯然销魂”至极了。“解缆君已遥”,写船快,实则怨船快;“望君犹伫立”,一个“犹”见得他是何等执著,他的心也随着友人远去了。这送别的一幕在不少诗词中皆可见到,如李白《送孟浩然之广陵》:“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如宋周邦彦《兰陵王(柳阴直)》:“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只是王维这两句好像不是有意刻写的,用两个“君”分明是谈话口吻,似乎此时他在心里默默地与友人在交谈。
这首诗叙别情在王维同类诗歌中,显得特别秾挚深至,而语言表达又很自然素朴,“天寒”二句的描写也似是不经意间的点染,近代王文濡评曰:“不设色而意自远,是画中之白描高手。”(《历代诗评注读本》)这真是“淡者屡深”(唐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了。
(汤华泉)
文章标题:齐州送祖三-古诗译文赏析(王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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