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张玉李登雨花台作
王又曾
手把浮丘袖,飘然占一台。人烟依塔上,龙气挟江来。
地险余兵垒,时清笑霸才。天花零落尽,不必首频回。
【作者】
王又曾(1706-1762),字受铭,号谷原,浙江秀水(今嘉兴)人。乾隆十九年(1754)进士,授礼部主事。迁刑部,后辞归。诗宗宋人,清新可喜。有《丁辛老屋集》。
【赏析】
日丽和风、天高气清时节,诗人携友人信步于六朝古都的郊野,不为寻觅迷眼乱花、长郊草色,而是登上了游踪无多的南京城外雨花台。“雨花台”,位于今江苏省江宁县境内。相传梁武帝时,有高僧云光法师在此讲经,天上飘飘洒洒骤降一阵花雨,因此便有了如此富于诗意的名字,这似乎也拨动了专来寻访的登临者一颗登高抒怀的诗心。“张玉李”,作者友人,生平不详。
“手把浮丘袖,飘然占一台。”诗人一开始就将读者引入一种特殊的氛围。起句飞天而来,突兀飘逸,体现出想象的张力。诗人幻想自己有如喜好吹笙作凤凰吟的五子乔,游伊洛时为道士浮丘携上嵩山一样,也为浮丘轻盈的衣袖所牵引,飘然而止,登临雨花台。以此着意渲染了一种超然飘逸带有神秘感的情境。“浮丘袖”,又可见郭璞《游仙诗》:“左挹浮丘袖,右拍洪崖肩。”首联,第二句中“占”字的选用,颇具匠心,表明此地唯有诗人与其游侣,别无他人,似乎又透露出周围环境的幽谧与静寂。
“人烟依塔上,龙气挟江来。”此二句承前写诗人层楼更上,驰目所见。“塔”,指报恩塔。《方舆纪要》载:“明初改筑都城,雨花台无复旧观,而报恩塔高耸魏焕,可以尽城郭山川之胜。”今塔已无存。颔联首句极言塔之高,诗人缘塔拾级而上,身旁烟霞缥缈,随之升浮。此虽只看数字,却颇为传神,给人以亲历其境之感。身临绝顶,西南而望,扬子江浩浩荡荡,奔腾直下,仿佛为一片森蒙可感的帝王之气所笼罩、所裹挟。“龙气”,典出三国诸葛亮所言:“秣陵地形,钟山龙蟠,石头虎踞,真帝王之都也。”(《金陵图经》)“龙气挟江来”一句异峰突起,一个“挟”字尤写尽了一种逼人气势。如果说首联意欲描写某种脱俗超逸的情状,那么在这里诗人笔力所至,却营造出别一番高远寥廓、空蒙雄奇、声势夺人的气氛。
“地险余兵垒,时清笑霸才。”颈联二句由观景而抒感。南京石头城,山川形势为历代帝王所重,继三国吴、东晋、南朝宋、齐、梁、陈六朝而外,南唐与明朝都曾建都于此。萧萧故垒,于今依旧。雨花台北望,不远处即是以可藏甲兵三千闻名遐迩的明代聚宝门(今南京中华门),“兵垒”即指此。然而曾几何时,那些雄才大略图谋霸业的业主一去不返,而今留给后人唯余一“笑”而已。“时清”,系诗人对自己所处的清代乾隆年清明时世的赞辞,若不将此看成有谀世之嫌,那么从中确实也寄寓了作者厌倦战乱,期望保持和平安宁生活的意愿。
“天花零落尽,不必首频回”。诗人行将踏上归途,忽又想到那天雨花的传说。有感于雨花台前花雨不再,诗人劝慰自己,也似乎在劝勉读者,不必也毋须为此掉首顾盼,频频回眸。尾联二句即是对诗题的最后照应,同时又给人以曲终未尽、联想丰富的感受:纷纷繁繁的历史传说与故事不也同零落已尽的天花一般么?过去的且让它过去,不必频频掉头,重要的是看取前路。
这是一首登高赋感之作。全诗布局虚实相间,飘逸而不失凝重;幻想诡谲之中透出雄奇阔大;运笔挥洒自若,游刃有余;笔端情绪可谓感而不伤。然而正因此我们若有机会欣赏另一首清初诗人魏禧笔下的《登雨花台》,与那种“歌泣不成天已暮,悲风日夜起江声”的易世之痛的强烈感受相比较,也许会感到本诗在洒脱之余,毕竟还缺少了一些什么,这或者同诗人置身于所谓乾隆盛世的平淡生活经历有关吧?
(姚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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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同张玉李登雨花台作》原文赏析-王又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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