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叶飞·重九
断烟离绪。关心事,斜阳红隐霜树。半壶秋水荐黄花,香噀西风雨。纵玉勒、轻飞迅羽。凄凉谁吊荒台古。记醉蹋南屏,彩扇咽、寒蝉倦梦,不知蛮素。
聊对旧节传杯,尘笺蠹管,断阕经岁慵赋。小蟾斜影转东篱,夜冷残蛩语。早白发、缘愁万缕。惊飙从卷乌纱去。漫细将、茱萸看,但约明年,翠微高处。
【霜叶飞注释】
荐:插。噀(xùn):含在口中后喷出。
南屏:杭州西湖南屏山。蛮素:白居易有歌女名樊素、小蛮,后世遂以蛮素代指歌舞妓。
蠹(dù)管:生虫的竹笛管。断阕:没有写完的词。
小蟾:未满之月。
惊飙:一阵大风。乌纱:吴文英一生未仕,故此处乌纱并非指代官帽,而是宴请宾客之时所戴之帽。
翠微:青山。
【作者】
吴文英(约1200—约1260),字君特,号梦窗,晚年又号觉翁,四明(今浙江宁波)人。原出翁姓,后出嗣吴氏。南宋词人。
【赏析】
吴文英的词作密丽难解,深挚的情绪往往隐藏在浓艳的辞藻与繁复的典故之下,这首词便可稍见端倪。
开篇的“断烟离绪”便是精心打磨的词句。情绪本应是连绵的,不该如云烟那样时断时续,但二者结合在一起又显得非常自然,因为情绪是缥缈朦胧的,而背后的往事才恰似云烟,只剩下片片零乱破碎的记忆了。
词情由此句总起之后,便突然转入当下场景的铺陈。夕阳与枫林此刻交相辉映,使得天边更加殷红,这是令自己最为伤心的。然而词人却不做为何伤心的解释,莫名地接以自己接了半壶秋水,将采来的菊花插在里面,无论秋风秋雨多么凄凉,依然能够散发着幽淡的清香。然而词人再次不解释插花是为了什么,又突然转到一阵感慨,在这样的风景中,哪还有心情策马飞驰?哪还有心情凭吊往日的遗迹?
答案终于在上阕的末尾解开,“记醉蹋南屏”一句是在回忆与佳人醉游南屏山的往事。但这五字之后又切回当下:现如今佳人已经不在很久了,自己的耳边听不见婉转的歌声,也已很久没有梦见她,似乎连她的模样也记不大清楚了。
如此上文的种种也就都有了落脚。南屏山是西湖名胜,尤以黄昏时分最为迷人。因此他之所以对夕阳红树如此挂怀,当然就是因为这让他想起了当年与佳人共度的南屏秋晚,也就会勾起迷离怅惘。至于后面的插花、纵马、吊古等事,都是往事再现,今日自无心情重做,而这些事情的错综安置,亦呼应了首句,美好的记忆如云烟般断续破碎。
下阕才真正开始讲说今日情状:他确实在重阳佳节饮酒,但不过是机械地重复固定的节日习俗。自从佳人离去,所有的心情都已淡漠,笛曲不吹,新词不赋,当年没写完的半首残词,也没有心情再续了。此处或许暗指他们的分别也是在重阳,而且猝不及防,因为前一刻还在甜蜜地填词唱曲,但还未来得及写完,一场分别便降临了。
“小蟾斜影转东篱”一句言月亮转过中天,即夜色已深,从开篇的夕阳黄昏一脉承下,透露着从傍晚一直悲伤念远到半夜,然而也迅速地将情绪从往事拔出,不让情感过于凝滞。一阵夜风将他的帽子吹落,露出了根根白发,这本是令人伤感的事情,但已经经历过人生的最为伤痛,这一点又算什么呢?就满足西风这场吹帽的愿望吧。
末了他的手中莫名多了一束茱萸,本是重阳节佩戴的佳物,但他在把玩良久之后还是放弃佩戴了,只许下了一个明年的约定:明年今日,一定要再次登上南屏山,愉快地把茱萸插在头上。他为何许下如此的誓言?只能是期待明年佳人能够回来,重新回到当年的幸福生活。但谁都知道,这是无法实现的虚幻,也就如云烟一样缥缈无依,说说而已。
传统词论家往往赞许梦窗词善潜气内转、空际转身,密丽的辞藻自有草灰蛇线、天梯石栈相勾连。这说的就是吴文英善于用暗线挽合看似毫无关系的典故或意象,每一处凭空而来的句子其实都有来源与指归。当然,这会使读者无法很快地读懂词作,也就是很多人批评的晦涩。不过这样的词就是给读者反复咀嚼与玩味的,这可以进一步加深词情的深度,而且还可以体会到别样的赏玩乐趣。
文章标题:《霜叶飞·重九》原文翻译赏析-吴文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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