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韦蟾句
武昌妓
悲莫悲兮生别离,登山临水送将归。
武昌无限新栽柳,不见杨花扑面飞。
【作者】
*武昌妓,生平不详。
【赏析】
韦蟾乃晚唐人,官至尚书左丞。《太平广记》卷二百七十三引《抒情诗》:“韦蟾廉问(察访)鄂州,及罢任,宾僚盛陈祖席。蟾遂书《文选》句云:‘悲莫悲兮生别离,登山临水送将归。’以笺毫授宾从,请续其句。座中怅望,皆思不属。逡巡,女妓泫然起曰:‘某不才,不敢染翰,欲口占两句。’韦大惊异,令随口写之:‘武昌无限新栽柳,不见杨花扑面飞。’座客无不嘉叹。韦令唱作《杨柳枝》词,极欢而散。”所载即此诗本事。《唐诗纪事》卷五十八所记略同。
清沈德潜盛赞此诗道:“上二句集得好,下二句续得好。”(《唐诗别裁集》)他这两句也评得好,只不过囫囵一些,须进一步赏析。
先说“集得好”。熟读古典的人,触景生情时,往往会有古诗人名句来到心间,如同己出,此外再难找到更为理想的诗句来取代。但将不同出处的诗句,集成新作,很难浑成佳妙。韦蟾二句“集得好”,首先在于他取用自然,于当筵情事极切合。送行的宾僚那样重情,而将离者亦复依依不舍,都由这两个名句很好地表达了出来。其次,是取用中有创新。集句为联语,一般取自近体诗,但诗人却远从楚辞借来两句。“悲莫悲兮生别离”是屈原《九歌•少司命》中的句子,“登山临水兮送将归”是宋玉《九辩》中的句子,两句原来并不整齐。“悲莫悲兮生别离”本非严格意义的七言句,因为“兮”字是句中语气词,很虚,用作七言则将虚字坐实。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共八字,集者随手删却一字,便成标准的七言诗句。这种“配套”法,不拘守现成,已含化用意味,再者,这两个古老的诗句一经拾掇,不但语气连贯了,连平仄也大致协调(单论二四六字,上句为“仄平仄”,下句为“平仄平”)了。既存古意,又居然新声,可谓语自天成,妙手偶得。
“悲莫悲兮生别离,登山临水送将归”,这是送行者的语气,自当由送行者来续之。但这二句出自屈宋大手笔,集在一起又是那样浑成;而送别情意,俱尽言中,续诗弄不好就成狗尾续貂。这里著不得任何才力,得全凭一点灵犀,所以一个慧心的歌女比十个饱学的文士更中用。
再说“续得好”。歌妓续诗的好处也首先表现在不刻意:集句抒当筵之情,信手拈来;续诗则咏目前之景,随口道去。但集句是“赋”,续诗却出以“兴”语。“诗不患无情而患情之肆”(明陆时雍《诗镜总论》),“善诗者就景中写意”(清方东树《昭昧詹言》)。由于集句已具送别之情意,语似尽露。采用兴法以景结情,恰好是一种补救,使意与境珠联璧合。“武昌”“新栽柳”“杨花”,不仅点明时间、地点、环境,而且渲染气氛,使读者即景体味当筵者的心情。这就使不尽之意,复见于言外。其次,它好在景象优美,句意深婉。以杨柳写离情,诗中通例,而“杨花扑面飞”,境界却独到,简直把景写活了。一向脍炙人口的宋词名句“春风不解禁杨花,蒙蒙乱扑行人面”(晏殊《踏莎行》)即脱胎于此。“新栽柳”尚飞花扑人,情意依依,座中故人又岂能无动于衷!同时杨花乱飞也有春归之意,“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宋代王观《卜算子•送鲍浩然之浙东》),难堪是加倍的。“不见”“无限”等字,对于加强唱叹之情,亦有点染之功。七绝短章,特重风神,这首联句诗表现得颇为突出。
(周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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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续韦蟾句-古诗译文赏析(武昌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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