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江驿阻雨寄门人汪维》
徐中行
天连益部长多雨，路出盘江况毒淫。
春早蛰龙蒸赤水，夜深山鬼啸青林。
已怜道远妻孥累，更恐年衰瘴疠侵。
吹笛袁生应好在，怀予堪和武溪吟。
【作者】
徐中行(1517－1578)，字子与，号龙湾，天目山（今浙江长兴）人。嘉靖二十九年（1550）进士。官至江西布政使。为“后七子”之一。有《天目山堂集》《青罗馆诗》。
【赏析】
徐中行曾官云南参政，此诗大概就是他赴任途中经过盘江驿时所作。门人，门生。诗人宦游边疆地区，不仅道路遥远，而且环境十分恶劣，一路上历尽艰辛。当走到盘江驿时，又为雨所阻不能前行，因而他在驿站的旅舍里写下了这首诗，表达其哀伤的情怀。
盘江，主要流经今贵州晴隆县境。临江有一个小镇叫盘江桥，即旧时的盘江关，盘江驿可能也就是这里。“天连益部长多雨，路出盘江况毒淫。”“益部”，指今四川地区。盘江驿和四川地区相连接，四川一年四季雨水较多，盘江驿也是多雨的地方。多雨已经够恼人的了，况且盘江又有毒疟的自然环境，这就更加令人愁苦不安了。东汉马援《武溪深》云：“滔滔武溪一何深，鸟飞不度，兽不敢临，嗟哉武溪多毒淫。”此诗袭用其字面，也蕴涵着盘江与武溪一样，自然条件十分恶劣的意思。三、四两句紧承这一层意思写来：“春早蛰龙蒸赤水，夜深山鬼啸青林。”早春时节，冬眠初醒的蛰龙蒸腾赤水，盘江一带的气候渐渐变得潮湿闷热，开始出现一年一度令人讨厌的瘴疠之气。这里地处僻远，荒凉冷落，深夜时分，可以听到从深山茂密的丛林里传来的山鬼凄惨的长啸声。到此为止，诗人已经简括地将因阻雨而滞留盘江驿的所见所闻写尽写透了。我们可以想象到，置身于此地此境中的诗人，心境是多么暗淡。这样，诗的后半从写景转到抒情就显得极为自然。
面对着盘江阻雨的艰难处境，作者产生了深沉的愁思。“已怜道远妻孥累，更恐年衰瘴疠侵。”诗人此次宦游西南，远道而来，长途跋涉，一路上十分辛苦。妻子儿女跟随着他也吃尽了苦头，他感到很痛惜，怜爱之心油然而生。西南地区的瘴气严重，对人的健康损害极大，诗人也担心这会摧残他年迈衰弱的身体，想到一家人的艰窘情景，简直令人难以为怀。最后两句，扣住题中“寄门人汪维”，用设想的方法，进一步抒发凄苦哀伤的情怀。“吹笛袁生应好在，怀予堪和武溪吟。”《武溪吟》，即上文所引马援的《武溪深》。“袁生”，袁寄生，诗中指作者门人汪维。崔豹《古今注》：“东汉马援南征，作《武溪深》。门生袁寄生善笛，援作歌以和之。”诗中运用这个典故，以假想之笔写来，意思是说：我的门人汪维大概安然无恙吧。他如果怀念我的话，正好应当像袁寄生那样，写诗来表达其思念之情。袁寄生是马援的门人，汪维则是诗人的门人，诗中运用此典很贴切，正如沈德潜、周准云：“结用袁寄生事，恰与门人关合”(《明诗别裁集》卷九)。表面上，诗人是说门人怀念他，实际上，通过这种写法，表达了作者对友人的深沉怀念，也对一家人滞留盘江驿，备受旅途辛苦和恶劣的自然环境的煎熬，表现出极为愁苦的意绪。仔细咀嚼，诗的韵味比较深长。
（王锡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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