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津舟中对酒别刘善充》
锦江烟水星桥渡,惜别愁攀江上树;
青青杨柳故乡遥,渺渺征人大荒去。
苏武匈奴十九年,谁传书札上林边?
北风胡马南枝鸟,肠断当筵蜀国弦!
【作者】
杨慎(1488-1559),字用修,号升庵,四川新都人。正德年间状元,授翰林院修撰。世宗时,因议大礼直言强谏,被谪戍云南永昌卫(今云南保山)。在边荒之地,无书不读。其著述之丰,明代推为第一,多达一百余种。诗文有复古倾向。贬谪之后,其诗多感愤之作。亦能词曲,对民间文学也颇重视。有《升庵集》《陶情乐府》等传于世。
【赏析】
嘉靖二十年(1541),杨慎应聘回成都修纂《四川通志》,十月返滇,行至泸州病发,经四川巡抚戴金挽留回成都养病。杨慎在第二年七月重返戍所,临行前,刘善充(事迹不详)在锦江码头置酒相送,此诗即此时所作。
首联道出刘善充为之置酒送行的地点和折柳赠别的情谊:在烟波朦胧的锦江码头星桥旁边,送行的船正泊在那里,朋友感伤诗人的离去,惆怅地折柳相赠以表心意。“惜别”写内心感情,“愁攀”写外在动作。仔细传神,将诗人远行,朋友不忍分别又不得不分别的矛盾与苦涩,形象地勾勒了出来。杨慎久戍荒域,暂假归家又当长别。临行之际,内心的苦痛不言而喻。诗人不言自己的伤感,却写为之饯行的刘善充的情态,给人留下充分的想象余地。
朋友相别,常常折柳赠送以祝平安:“上马不捉鞭,反折杨柳枝。蹀座吹长笛,愁杀行客儿”(《乐府·横吹曲·折扬柳歌辞》),“伤见路旁杨柳青,一重折尽一重新,今年还折去年处,不送去年离别人”(施肩吾《折杨柳》)。此处虽亦是折柳送行,却不落俗套,读者既知所攀之树就是杨柳,又不与颔联的“青青杨柳”重复。
三、四句写诗人行色之匆匆,戍地之荒凉遥远。“青青杨柳故乡遥,渺渺征人大荒去。”朋友赠送的,带着故土芬芳、朋友情谊的杨柳颜色尚青,故乡的影子就越来越遥远了。“青青杨柳”暗示离别的时间很短,“故乡遥”以见诗人行程之快,行色之匆忙。“大荒去”,言诗人所去的地方之偏远,环境之恶劣。上句从诗人切身的感受落笔写故乡之远去,内心的眷恋与悲苦;下句从朋友的眼光所及着手,写诗人离去之迅速,所去之地的荒凉,朋友的惆怅,进一步反衬诗人内心的苦痛。
五、六句用典自寓,抒发诗人渴求自由和赦免的强烈愿望。汉武帝时,苏武出使匈奴,被扣押十九年。汉昭帝即位,使人求索不得,汉使谓单于曰:“天子射猎上林中,得雁足帛书,言武等在某泽中,乃放还。”杨慎嘉靖三年(1524)谪戍永昌,到此时正好十九年,尚无赦免的音讯,所以发出“谁传书札上林边”的呼救声。上林苑本是汉天子打猎的场所,此处借指明世宗。有谁从皇帝的身边带来赦免的诏书啊!其呼救之声哀伤悲绝之极。
末两句以动物的恋故土设喻,道出诗人无法排解、无法抑制的恋乡情愁。“北风胡马南枝鸟”,化衍“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古诗十九首》)。胡马来自北国,越鸟生自南方,尚且依望北方,巢宿南枝,何况于人?舟中对酒,愁绪更浓,无法排解,无法述说,只好将柔肠寸断的满腔情愫,倾泻到那思乡恋土的蜀国弦歌之中。《蜀国弦》本属乐府相和歌辞,其歌辞多描绘蜀土的富饶美丽,游子流连忘返的情景。“西蜀称天府,由来擅沃饶,雪浮玉垒夕,日映锦城朝。南寻九折路,东上七星桥。琴心若易解,今客岂难要?”(卢思道《蜀国弦》)诗人借弦歌以抒胸臆,倾吐自己眷恋故土不欲离去的情感,哀绝婉转,催人泪下。
这首诗结构严谨,抒情写意真挚自然。诗歌由朋友的不忍别,想到马上会天涯相隔,再由戍地的荒凉,希望赦免还家,而赦免无望更加依恋故土,最后是绝望悲歌声泪俱下。层层相转,感情一层浓于一层。故沈德潜称其“随题赋形,一空依傍”(《明诗别裁集》),王夫之赞其“通首浑成”(王夫之《船山遗书》卷二)都是非常中肯的。
(黄淑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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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锦津舟中对酒别刘善充》原文赏析-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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