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中排闷
江流一直还一曲,淮山一起还一伏。
江流不肯放人行,淮山只管留人宿。
老夫一出缘秋凉,半途秋热难禁当。
却借楼船顺流下,逆风五日殊未央。
老夫平生行此世,不自为政听天地。
只今未肯放归程,安知天意非奇事?
平生爱诵谪仙诗,百诵不熟良独痴。
舟中一日诵一首,诵得遍时应得归!
【作者】
杨万里:(1127—1206)字廷秀,号诚斋,吉州吉水(今属江西)人。绍兴二十四年(1154)进士。孝宗初,知奉新县,历太常博士、太子侍读等。光宗即位,召为秘书监。主张抗金。工诗,与尤袤、范成大、陆游齐名,称南宋四大家。初学江西派,后学王安石及晚唐诗,终自成一家,擅长“活法”,时称诚斋体。一生作诗二万余首。亦能文。有《诚斋集》。
【赏析】
这首《舟中排闷》诗,可分四层,每四句为一层。前两层写“闷”,第三层写究“闷”,最后一层写排“闷”。
起笔一层写路遥使人闷。四句分两层,从一正一反两个角度写路遥。一二句道舟行的江流“一直还一曲”,两岸的淮山“一起还一伏”,乃是正面写(水)路遥,因令舟中诗人产生了江流曲直总也走不完、淮山起伏总也看不完的感觉。三四两句,诗人又怪江流不肯放人走、淮山一个劲儿地留人宿,又是从反面写途长。走不尽的路,看不完的(同样的)山色和水光,当然要使诗人感到“闷”了。
次层写秋热、逆风令人闷。“老夫”,诗人自称。诗人原想得很美:趁着秋凉,坐船外出。却不料,半路中遇上了“秋老虎”,依旧是“赤日炎炎似火烧”,烧得诗人热不可当、苦不堪言。那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本来,坐着楼船(有楼的游船),一路兴冲冲顺流而下,不曾料到接连五日,逆风“刁难”,这路就总也走不到头了。这意想不到的秋热、逆风,不能不让诗人深感气闷。
于是,诗人便在第三层中考究起事与愿违、而使我闷的由来。他道,我生此世,行事处世,从不自作主张,一切听凭天地,听其自然。那么,这一回行于这条水路上,老天却总也不放我归程,难道是另有安排?此岂非奇事?然而,老天虽有意旨,却不会言语,诗人问而不得其解,只得自己排闷了。
最末一层便写排闷。谪仙,指唐代大诗人李太白。当年太白初到长安,太子宾客贺知章一见而赏之曰:“此天上谪仙人也!”后人因以“谪仙”称之。诗人道,平生爱诵谪仙诗,而李谪仙乃是天真人(老杜《寄李白》诗云,“剧谈怜野逸,嗜酒见天真”),故其诗中多奇想、多痴语。诗人说,我自己也是个痴心人,不过,我之痴,可不是向太白学得的,“百诵不熟”谪仙诗,岂不是我自痴?如今,且让我这个痴心人,亦仿太白说句痴语吧:“舟中一日诵一首,诵得遍时应得归!”太白诗今存约九百余首,诗人之时,存诗当更多,诗人豁出去三年方得归家,可真是大痴之语了。想其时诗人自己必也忍俊不禁,“闷”便也自然而“排”了。
此诗有“闷”而不说怨语、怒语,却出之以自嘲语、痴语,故幽默而诙谐;其间插之以拟人化的描写,更显生动风趣;兼之语言平易浅近,犹如口语,新鲜活泼;真是一首典型的讲究“活法”的“诚斋体”诗。
(张成德)
文章标题:《舟中排闷》原文赏析-杨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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