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邻女》

羞日遮罗袖,愁懒起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唐·鱼玄机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鱼玄机《赠邻女》古诗赏析

【赏析】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是鱼玄机的成名句。后人常说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就是由此句演变而来,不过鱼玄机本人的知名度一点都不比这首诗低。

鱼玄机本来不叫鱼玄机,而是叫鱼幼薇,玄机是她出家当了道姑之后取的道号。唐朝的风气很开放,女性地位也是历朝历代中最高的,唐朝女子可以主动提出离婚并且改嫁,若是不想结婚,可以出家当道姑。唐玄宗的两位妹妹,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二十岁左右的时候就出家了。唐玄宗的女儿咸宜公主在第二任老公死后也当了道姑,她在京城建的咸宜观就是后来鱼玄机出家的地方。

那时候的女子出家,多半是出于对女性权利的维护,她们不想一辈子守着一个男人,顶着道姑的帽子更方便追求自由的爱情。玉真公主跟当时两位著名的大诗人,王维李白,都有着暧昧的关系。还有就是像杨贵妃那样,当一段时间的道姑再重新嫁人。杨贵妃这段经历和武则天很像,唐太宗驾崩后,武则天在感业寺当了一段时间尼姑,后又嫁给了唐高宗,当尼姑和当道姑,本质上差不多。太平公主年轻时为了避免去吐蕃和亲,也曾当过道姑。

同是道姑,鱼玄机可比玉真公主风流多了,她经常在道观与男人喝酒吟诗,寻欢作乐。

鱼玄机当道姑发生在被李亿抛弃之后,一个花容月貌的年轻女子,有才气,有胆识,再加上被抛弃后一颗空虚寂寞极度需要安慰的心,所有因素加在一起,也就促使了鱼玄机迈出这一步。

风月场中几乎没有真爱,鱼玄机当然不可能真的爱那些男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是真的爱过自己的老师,大名鼎鼎的花间派词人温庭筠。温庭筠的才华就不用多着笔墨了,世人皆知。

古代的才子,只要没有特别标注的,一般我们都不会认为他们很丑,因为他们是才子嘛,谁会希望写出华丽诗词的他们长着一张夜叉脸!温庭筠是历史上明确有“相貌丑陋”之描述的一位才子,他的外号叫温钟馗,不仅自己长得丑,还祸及子孙。《北梦琐言》记载,他的孙子想去给人当门客,因为长得丑而被拒之门外。不知道温庭筠的相貌究竟如何,但是能被大美女鱼玄机看上,应该不至于那么吓人吧?当然,不排除鱼玄机眼光独特的可能。

鱼玄机对温庭筠的感情,始于依赖。温庭筠和众多才子一样,喜欢逛烟花柳巷找乐子,顺便找找写诗的灵感。就这样,他认识了打杂的鱼玄机。那一年的鱼玄机才十三岁,长得明眸皓齿,看上去很机灵。温庭筠觉得这小女孩是个可造之材,就想考考她,他以《江边柳》为题让鱼玄机作诗,鱼玄机很快就有了答案《赋得江边柳》:

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影铺水面,花落钓人头。

根老藏鱼窟,枝低系客舟。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通过考核后,温庭筠就把鱼玄机收为弟子,教她读书作诗。事实证明温庭筠没有看错,鱼玄机确实是个有才气的女子,只可惜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温庭筠和鱼玄机以师徒的身份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在他温庭筠的教导下,鱼玄机的才气渐渐显露出来。后来温庭筠离开长安去外地做官,分别之后,鱼玄机越来越想温庭筠,她这才明白,自己是爱上温庭筠了。她向来就不是个矜持的姑娘,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马上找机会给温庭筠写“情书”告白。温庭筠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了断了鱼玄机的念想,他把李亿介绍给了她。

鱼玄机和李亿相处得不错,不久之后就嫁给了他。从后来写给他的诗中可以看出,鱼玄机对李亿还是有感情的,比如这一首《江陵愁望寄子安》: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李亿在跟鱼玄机好上之前已经有了妻室,他对鱼玄机是很好,不过他的原配夫人裴氏可是个厉害角色,闲来无事就折磨折磨鱼玄机,以此为乐。鱼玄机天天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李亿心疼她,但是又怕正妻,他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给咸宜观添了一笔香油钱,并把鱼玄机安置在观中。

当了女道士后的鱼玄机,又是寂寞又是不甘,便写下了一首《赠邻女》,以邻女自比,说是赠邻女,其实是赠李亿。整首诗完全是鱼玄机内心的真实写照。她那么美丽那么有才华,若要求得一件无价之宝,是很容易的事,但是要找到一个一心一意对她的男子,却是那么的困难。只要她愿意,即便是像宋玉那样有才气的美男子也是能求到的,又何必再去恨王昌呢?王昌是魏晋时候的美男子。鱼玄机写这首诗,是在恼恨李亿的无情,也是在替自己不值。

温庭筠的决绝,李亿的无情,都是促使鱼玄机走上不归路的重要原因。

女人终归是女人,她们的心灵都是很脆弱的。鱼玄机接连受到两个打击,再加上她内心潜伏的放纵因素,她开始和各式各样的男人来往,缠绵欢爱。她有个婢女叫绿翘,跟她一样骨子里是个不安分的女子。长期见到鱼玄机和男人们纵情声色,绿翘也蠢蠢欲动了,居然大着胆子去勾引鱼玄机的情人。鱼玄机怎么可能容忍婢女抢了自己的风头,知道那件事后,她使劲鞭打绿翘,抓着她的头往地上撞,结果一不小心把绿翘给打死了。彼时她才感到害怕,但是人已经死了,她只得把尸体偷偷埋在院子里。有一次,道观寻欢作乐的人发现了院子里发现了聚在一起飞的绿头苍蝇,他们觉得奇怪,挖开来一看,居然是一具女尸。

鱼玄机被带上了公堂,她自知瞒不过去,便一五一十交代了自己的罪行。根据大唐律,鱼玄机被处以死刑,死的时候年仅二十六岁,还很年轻。

假如她有一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男子,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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