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金陵三首(其二、其三)
璧月琼枝不复论,秦淮半已掠荒榛。
曾作金陵烂漫游,北归尘土变衣裘。
芰荷声里孤舟雨,卧入江南第一州。
【作者】
张耒:(1054—1114)字文潜,号柯山,楚州淮阴(今江苏淮安市)人。熙宁进士。曾任太常少卿等职。少以文章受知于苏轼兄弟。与黄庭坚、秦观、晁补之并称“苏门四学士”。亦能词。有《张右史文集》。
【赏析】
《怀金陵》三首,似非写于一时,其二实为金陵怀古诗,所咏的是亡国之君陈后主与张丽华的一段史事。《南史》卷十二《张贵妃传》说:“后主每引宾客,对贵妃等游宴,则使诸贵人及女学士与狎客共赋新诗,互相赠答,采其尤艳丽者,以为曲调,被以新声……其略云‘璧月夜夜满,琼树朝朝新’,大抵所归,皆美张贵妃、孔贵嫔之容色。”这就是“璧月琼枝”的本事。数百年之后,回想这段荒淫误国的丑事,对于张、孔的容色当然无需再评论了。她们早已魂埋幽石,委骨穷壤了。这且不说,就连具有一千多年历史的秦淮河,也有它兴衰的历史,如今不是有一半被荒榛所侵夺,失去了昔日的繁华吗?“青溪天水相澄映”二句是承首句而来,接咏张丽华之事。当隋军攻克台城之后,陈后主与张丽华俱逃入井中,隋军把他们从井中捞出,斩张丽华于青溪中桥(一说斩于青溪栅),所以青溪是张丽华的丧身之处。《南史·张贵妃传》又载:“至德二年,(后主)乃于光昭殿前起临春、结绮、望仙三阁,高数十丈……后主自居临春阁,张贵妃居结绮阁。”从诗的三四两句看,临春阁上魂应是指张丽华。陈后主死于洛阳,葬于邙山,所以“临春阁上魂”实应为“结绮阁上魂”,用“临春”代“结绮”,是因句中调平仄的需要。不过这也无关紧要,陈、张的幽灵,倒不妨在临春阁相聚。诗人不过是用此来警告不思振拔的宋代统治者,希望他们不要重蹈陈后主的覆辙罢了。
其三是追怀金陵的昔日之游。故首句言“曾作金陵烂漫游”。“烂漫”有散漫、放浪之意,这一句包含着许多对旧游之地的美好回忆。金陵是历史名城,六朝故都。谢朓诗云:“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金陵在历史上就是游览胜地,离开之后,依然令人难忘。“北归尘土变衣裘”句,由追昔转入抚今。言自己北归之后,风尘仆仆,衣裘也变旧了。岑参诗有“容鬓老胡尘,衣裘脆边风”之句,可以想见,诗人北归之后,容颜也大概变老了。三四两句,继续回忆令人神往的金陵之游:扁舟一叶,在湖中游荡,湖光山色,尽入眼底,在风酥雨腻的江南春日,雨打芰荷,发出清脆的声音,犹如美妙的乐曲,此时舟中高卧,来欣赏雨打芰荷的美妙音乐,多么令人陶醉啊!张耒曾用优美的散文来描写金陵的美景:“余自金陵月堂谒蒋帝祠,初出北门,始辨色。行平野中,时暮春,人家桃李未谢,西望城壁,壕水或绝或流,多白鹭,迤逦近山,风物天秀,如行锦绣图画中。”(《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三十四引)此段描写,可与此诗相参。
《怀金陵》三首,虽未必写于一时,但二诗的艺术风格相似,手法相同。一、三、四句一脉相承,第二句顿笔宕开,另换一意。第一首的咏史,“用意隐然,最为得体。”(吴乔《围炉诗话》)在咏史诗的写作上,他摆脱了宋人咏史“出己意,发议论,而斧凿铮铮”(同上)的通病,造语奇警,含意深婉,用典简净。《吕氏童蒙训》说:“文潜(张耒字)诗自然奇逸,非他人所及。”这两首绝句,都具有“自然奇逸”的艺术特色。
(刘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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