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题溧阳三塔寺
问讯湖边春色,重来又是三年。
东风吹我过湖船,杨柳丝丝拂面。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
寒光亭下水连天,飞起沙鸥一片。
张孝祥生平简介
张孝祥(1132-1169)字安国,历阳乌江(今安徽和县)人,寓居芜湖,因号于湖居士。绍兴二十四年(1154)进士,授承事郎、签书镇东军节度判官,转秘书省正字,迁校书郎,起居舍人,权中书舍人。二十九年,以御史中丞汪澈劾,自乞宫观,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绍兴末,除知抚州。知平江府,迁中书舍人、直学士院,兼都督府参赞军事。领建康府留守。历知静江、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乾道五年卒,年三十八。《宋史》有传。事迹另见其《于湖集》附录所载《张安国传》、《宣城张氏信谱传》及令人宛敏灏《张孝祥年谱》。工诗文,长书法。有《于湖居士文集》四十卷,词有《于湖居士长短句》五卷。
张孝祥《西江月·题溧阳三塔寺》词作赏析
本词乃作者重游三塔寺而作,三塔寺,位于三塔湖(又名梁城湖)之畔,其旁另有寒光亭,即本词中“寒光亭下水连天”句中的寒光亭。
起句“问讯湖边春色”,“问讯”即问候。杜甫《送孔巢父谢病归江东》诗:“南寻禹穴见李白,道甫问讯今何如。”“问讯何如”就是问候起居。此词问候的对象不是某人,而是“湖边春色”。因为此前已经来过,重来如见故人,故尔致意问候。“湖边春色”者,不止于下文写到的丝丝绿柳,举凡湖中春水,岸上春花,堤边春草,林间春鸟,统在其中。词人对于“湖边”的情意如此殷切,“重来又是三年”一句说出了所以然。一是这样的地方,他本来就已经很喜欢,虽只是偶然路过,也说“不妨踪迹更迟留”,(《三塔寺阻雨》);如今重到,其喜悦可想而知,二是这次重来,距前次又隔三年了,几年未到,蕴积的感情自然深厚。一般人重游旧地时,往往也会有这样的情感冲动。这一句句子极平常,字面也不起眼,却是颇有意思,说出了人人心中所有而不一定能说出来的话。
上两句人还未到三塔寺,心却已先到了。下一句“东风吹我过湖船”,这才开始出场。“过湖船”是驶过湖面的船,是过湖而抵达三塔寺了。“东风”吹送,一应“春色”:“杨柳丝丝拂面”,再应“春色”。助兴东风,定知心意;拂面杨柳,似解人情,与词人重来问讯热切之心,互相映衬。这时也还不过是泊岸系舟耳,已写得如此神完气足。则当词人重入三塔寺以后,又将如何写景抒情呢?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出乎读者的意料,过片既不承接上片描写意脉,也全然换过了一副感情,以纯理性的笔墨,吐出了自从进入官场以来,痛感世路崎岖的一腔幽怨。“已惯”者,是经历过多次人生道路上浮沉曲折之后的感悟之言。词人有志于恢复中原。支持主战派但不赞成急功近利,要先以自治自强为根本,又谏言广开用才之路,颇得到宋高宗的嘉许。但政府中仍是主和派掌权,他们凭私见排斥异已,词人空有长才锐气,未得大用,反被一再谪迁,不由得意冷心灰,产生了离开污浊的官场斗争,向自然界寻求宁静的环境以解脱心中的烦恼的念头。“此心到处悠然”的“到处”便是这一类的去处,三塔湖也是其中一处。这样过片两句就与上文发生了内在的联系。其实,三塔湖并非词人所到过的风景最美的地方,三塔寺也只是一座颇为破败的寺宇。——《于湖文集》中有一篇《重修三塔偈》,其中说:“三塔虽在,四壁常空。仰众佛之尤奇,念残僧之益少。”《三塔寺阻雨》诗也说这里是“市迥薪刍少,僧残像教空”的。词人爱这里,岂不是因为它冷落衰败的境况恰可引为同调,而壮阔纯美的湖上风光又正契合心怀么?所谓“悠然”,正是暂脱尘嚣试忘痛苦时的心境。
陶渊明《饮酒》诗云:“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词人“悠然”之下,又见到了什么呢?是“寒光亭下水连天,飞起沙鸥一片”!词人在三塔寺望湖所见之景多矣,有“苍山在烟外,高浪与天通”,有“凉风撼杨柳,晴日丽荷花”,有“钓艇未归饶夕照”(均见其有关三塔寺诗),而这里独拈出水天之间飞鸥一片之景,及作者特设之笔。
盖亦渊明“望云惭高鸟,临水愧游鱼”之意。写景之中,即寓情感,与“世路”句作反照,又写出了此心的“悠然”。陶在“飞鸟相与还”之下续云:“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词人也说过:“悠然心会,妙处与君说”(《念奴娇。过洞庭》)词写到“飞起沙鸥一片”便结末,那么结束两句的“真意”,我们也可于其无言处会之。
文章标题:《西江月·题溧阳三塔寺》原文,(宋)张孝祥词作赏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