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原文】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
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题解】
此诗前有小序云:“开元二十六年,客有从元戎出塞而还者,作《燕歌行》以示适。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可知这是一首和诗,作于唐玄宗开元二十六年(738),当时诗人已由淇上归梁宋。《燕歌行》是乐府《相和歌·平调曲》旧题,其辞多写边地征戍之事,多咏征人思乡、少妇怀远之情。元戎,即军事统帅;殷璠《河岳英灵集》中“元戎”作“御史大夫张公”,据此,则这位军事统帅当指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开元二十三年官兼御史大夫。
开元二十年至二十三年间,高适曾北游燕赵,到过蓟门一带,渴望从军立功。虽然并未如愿,但他对于边塞情形有了深切了解。史载,开元二十一年后张守珪经略边事,起初立有战功,但后来却屡战屡败。开元二十四年,张派安禄山讨奚、契丹,“禄山恃勇轻进,为虏所败”(《资治通鉴》);二十六年,幽州守将赵堪等又假传张守珪之命,迫平卢军使乌知义再出兵讨奚、契丹,结果乌知义先胜后败。而“守珪隐其状,而妄奏克获之功”,隐瞒失败,夸大胜利,以此邀功请赏。诗人所谓“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即是对于上述边塞军情深感愤慨,遂写下这首脍炙人口的《燕歌行》。此诗被誉为高适“第一大篇”(近人赵熙语),多方面表现边塞之事,思想内容深刻,气势磅礴,语言生动,富有音韵变化之美,是高适边塞诗的巅峰之作,也是唐边塞诗中的杰作。
【句解】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汉家”,借指唐朝;以汉朝比喻唐朝,是当时诗人惯用的一种写法。下面的“汉将”同样应理解为“唐朝将领”。“烟尘”,烽烟征尘,这里指奚、契丹等族的进犯。“残贼”,凶恶的敌人。烽烟起于东北边疆地区,唐朝将领们辞别家人去攻破贼寇。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横行”,这里有驰骋疆场、所向无敌之意。“天子非常赐颜色”,这里是指很难得地受到了皇帝的亲自接见。杀敌立功,本来就是热血男儿看重的事情,更何况皇帝还特别接见他们,给以重用。这两句看似称扬,实际隐含讥讽。所谓“重横行”,即埋下了“恃勇轻进”的隐患。明唐汝询《唐诗解》卷十六分析说:“言烟尘在东北,原非犯我内地,汉将所破特余寇耳。盖此辈本重横行,天子乃厚加礼貌,能不生边衅乎?”联系唐将“妄奏克获之功”的情状来看,这种分析不无道理。
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
“摐金伐鼓”,“摐”和“伐”在这里都是敲击的意思。“金”指钲,古代军中所用打击乐器,形状似钟而狭长,有柄,一说即铙、铎一类。古代军中击打钲鼓作为士卒进退之节,“钲以静之,鼓以动之”(《诗·小雅·采芑》毛传),意即击鼓而进,鸣金而退。“榆关”,古关名,即今天的山海关。“旌旆”,泛指旌旗;“逶迤”,宛转曲折、连绵不断的样子;“碣石”,山名,在今天的河北昌黎西北。这两句描写唐军出征时的景象,金鼓喧天,军旗招展,队列曲折绵长,极尽耀武扬威之事。
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校尉”,武官名,在汉代的地位颇高,唐代属于中级;这里泛指武将。“羽书”,带有羽毛的信,这里指紧急的军事文书。“瀚海”,大沙漠,这里指东北边境靠近沙漠的地区。着一“飞”字,说明军情非常危急。军情为何如此危急?因为敌人已大军压境。“单于”,本是匈奴最高首领的称号,这里借指奚、契丹等族的首领;“猎火”,围猎时燃起的火,古时游牧民族出征之前,往往举行大规模的校猎;“狼山”,即今内蒙古西北巴彦淖尔盟的狼山。气氛由上面的宽缓一变而为紧张。
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
“极”,尽。“凭陵”,欺凌入侵的意思;“杂风雨”,形容风雨交加。边地一片萧瑟肃杀的气氛,胡骑如狂风暴雨般迅猛地扑来。这两句渲染战争场面,生动地传达了形势恶劣、敌情严重的信息。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半死生”,生死相半,说明伤亡惨重。战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伤亡惨重。而将领们却在远离战场的营帐中寻欢作乐,悠然自得地欣赏着美女的歌舞。战士与将领苦乐如此不均,心态如此不同,形成鲜明的反差和对比,不难想象其矛盾之深。这也埋下了唐军的败因。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穷秋”,深秋;“腓”,病,这里指草枯萎。“斗兵稀”,与前面“半死生”相呼应,说明战士死伤严重,同时也暗示唐军士气低落。孤城落日,衰草连天,仿佛把读者带到了狼烟四起、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以景衬情,以景抒情,有力地烘托出唐军残兵败卒悲愤、凄凉的心境。
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恩遇”,皇帝的恩宠待遇。唐军将领受到皇帝的恩宠厚爱,却骄纵轻敌,指挥失策。结果是战士们拼死作战,伤亡过半,却没有取得胜利。这与前面唐将“重横行”的豪情和耀武扬威的举动也形成鲜明对比。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
“铁衣”,战士所穿的铁甲;“玉箸”,玉做的筷子,这里用来比喻眼泪。战士们戍守在遥远的边疆,忍受着艰苦的环境和惨痛的失败,备受煎熬。而战士们的妻子在送别他们之后,同样因担心和牵念而以泪洗面。写战士和他们妻子的痛苦,仍隐含对将领的谴责。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城南”,长安城南,这里泛指戍边战士的故乡。独守空房的城南少妇,日夜思念外出征战的夫君,愁肠欲断。“蓟北”,泛指东北边地;“空”,徒然的意思。而远戍边地的战士,对妻子何尝不想念呢?但战事绵长,他们不能回乡,只能徒然回首怅望家乡,悲愤之情可以想见。
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
“边庭”,边地;“飘飖”,动荡不定;“绝域”,很遥远的地方,指离战士家乡极远的东北边地。前线情况危急,征戍生活动荡难安。“更何有”,一作“无所有”。战士在这一无所有的荒凉地域戍守,难以度日;他们与妻子远隔万里,相见更是遥遥无期。以上几句,充满悲凉失意的情绪。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三时”,一天中的早、午、晚三段时间。“杀气三时作阵云”,意谓整天都在打仗。而寒冷的夜晚战士们也不能安心休息,刁斗报警之声彻夜不停。“刁斗”,古代军中夜间所用响器,铜制,形似锅,白天往往用作煮饭,夜间则敲击以报警。这两句写军中紧张的战斗生活,没有片刻可以放松。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白刃”,锋利雪亮的刀;“血纷纷”,一作“雪纷纷”。“死节”,为固守保家卫国的气节而死。战士与敌人短兵相接,展开肉搏。他们英勇捐躯,哪里是为了取得个人的功勋呢?战士们的高尚气节,益发反衬出将领们只想着自己名位爵禄行为的可鄙。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李将军”,汉代名将李广。李广非常爱护部下,与士卒同甘共苦,部下都“咸乐为之死”。这与那些躲在帐下欣赏美人歌舞的将军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两句借对李广的怀念,谴责当时的边将追求享乐、贪功冒进、不爱惜体恤士卒等可耻行径。
【评解】
《燕歌行》作为乐府旧题,在高适之前已经有不少诗人使用。自曹丕以来,此题材多表现闺怨。而高适则突破这一窠臼,将描写重点转到征戍将士身上。此诗描写了一场完整的战役,从出师写到战败,从被敌军围困到浴血决斗,写得错落有致。《燕歌行》不单纯写战役,而是将征人的切身体会、感受和诗人自己的情感倾向一一呈现在诗中。本诗既赞扬了那些为国戍边的战士们,称颂他们为国家安危而舍生忘死的英雄气概,写出他们深切的思乡之情;也揭露了唐军中苦乐悬殊的现实和尖锐的矛盾,抨击将领们玩忽职守、指挥失策、漠视士卒生死的罪责。正是由于将领们如此妄为,才使得战事旷日持久。士卒在荒凉的绝域流血,不能归乡;而他们的妻子则在万里之外的家乡,因思念牵挂而哀怨不已。这些内容有机地交织于诗中,使本诗显得异常厚重深刻。
《燕歌行》全诗气势悲壮流畅,笔锋雄健淋漓,极富艺术表现力,读来颇有荡气回肠之感。这首诗能够千古传诵,绝非偶然。明邢昉《唐风定》称赞此诗具有“金戈铁马之声,有玉盘鸣球之节,非一意抒写以为悲壮也”。明末王夫之《唐诗评选》认为,此诗“词浅意深,铺排中即为诽刺,此道自《三百篇》来”。全诗处处巧设对比,战士的精忠报国与将领的贪图功利,士兵苦战沙场、夫妻别离与将领用兵失当、沉溺声色,唐军将领战前不可一世的骄态与战败后的凄凉场景,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全诗形象鲜明,气势雄浑,四句一韵,流转自然。结尾提出汉代深受士卒敬爱的名将李广,又与唐军将领作了古今对比。对比手法的灵活使用,使整首诗显得跌宕有力,“沉痛语不堪多读”(清宋宗元《网师园唐诗笺》)。
本诗是七言歌行中运用律句较为成功并出彩的一篇,全诗用韵有入声“职”部、平声“删”部、平声“微”部、上声“有”部等,读之平仄相间,有抑扬顿挫之致。明桂天祥《批点唐诗正声》则指出本篇在字法、句法方面的特点:“长篇滚滚,句虽佳,然皆有序,若得虚字斡旋影响,方得入妙。”
【诗人名片】
高适简介
高适(约700—765),字达夫,渤海蓨(今河北景县)人,世居洛阳。他是盛唐时代著名的边塞诗人,与岑参并称“高岑”。高适既是杰出诗人,又是战功卓著的将领。在唐代重要诗人中,他算是唯一取得较高政治地位者。
高适家境贫寒。虽然出身官僚家庭,父亲曾任韶州(今广东韶关)长史,但到了高适的时候,家中已经日渐衰败,靠躬耕田垄过活。高适早年“性拓落,不拘小节”。二十岁时,他赴京求官,自以为唾手可得,写诗说“举头望君门,屈指取公卿”。谁知现实偏不使他如愿。他失意而归,长期客居梁宋(今河南商丘一带),“以求丐取给”,靠友人资助生活。
他爱交游,有游侠之风,以建功立业自期。除早年游历长安之外,他后来还到过蓟门、卢龙一带,寻求进身之路,都没有成功。开元二十年(732),高适北上漫游燕赵一带的时候,正值燕山一带发生北部游牧民族侵犯唐朝边境的战事。他投信安王李祎幕府,希望入幕从戎,把求取功名的希望寄托在战场上。这时他作有《信安王幕府诗》。但愿望又一次落空,他只得抱恨而归。这期间,他以亲身经历和体验,写出了《塞上》、《蓟门五首》等边塞诗作。
开元二十三年,高适再次入长安应试,仍然落第。他在长安、淇上逗留了一段时间,约于开元二十五年末或次年初返回,继续客居梁宋。与前一段客居生活不同,这期间他曾几度外出。特别值得提起的是,天宝三载(744)至五载间,他与李白、杜甫结交,曾两度相聚,同游梁宋、齐鲁。他们一起饮酒出游,怀古赋诗。与李、杜二人的交识,推动了高适诗歌的创作。杜甫在《遣怀》诗中曾回忆这段交游生活:“昔我游宋中,惟梁孝王都……忆与高李辈,论交入酒垆。两公壮藻思,得我色敷腴。”
从开元二十年至天宝八载(749),高适浪游无成。但这段时间,他常接触下层社会,因而对现实有比较深刻的感受,写了大量杰出的边塞诗和反映民间疾苦、抨击朝廷权贵骄奢淫逸的作品。每写成一篇,常被传诵,由此诗名渐著。他在不少诗中也流露了怀才不遇、报国无门的愤懑和痛苦情绪。这段时间是他诗歌创作的鼎盛期。
天宝八载,经睢阳太守张九皋推荐,已到知天命之年的高适才中有道科,授封丘(今属河南)尉,由此开始自己的仕宦生涯。但官职如此卑微,使他感到难以实现远大志向。而腐败、残酷的“吏道”,更使他不堪忍受。天宝九载冬,他北使清夷军(治所在今河北怀来,当时属范阳节度使管辖)送兵,第二年春回到封丘。到天宝十一载,他就因不忍“鞭挞黎庶”和不甘“拜迎官长”而辞官,又一次到长安。到长安后,他曾与杜甫等旧游重会。不久,年过五旬的高适终于等来了机会。他接受河西(今甘肃武威)节度使哥舒翰之聘,前往其幕中担任掌管书记。这次出塞,虽然也说不上如何得志,但相比首次出塞,高适自己还算比较满意。这年冬他随哥舒翰入朝,次年返河西。自入哥舒翰幕府起,高适仕途渐趋显达,他也把哥舒翰视为知己。
天宝十四载冬,安史之乱爆发。唐玄宗诏命病废在家的哥舒翰平乱,高适也被擢拔为左拾遗,转监察御史,辅佐哥舒翰镇守潼关。由于杨国忠等弄权,耽误战机,以致哥舒翰战败,潼关失守,长安城被叛军攻破,玄宗出走四川。高适择小路追赶玄宗,在河池向玄宗面陈潼关失守的经过和原因,反映了士卒生活艰苦、有些长官只知享乐而军无斗志等情况。玄宗闻言,嘉其忠义,擢授侍御史,随又升为谏议大夫。
《旧唐书·高适传》说他“尚节义,逢时多难,以安危为己任”。他向玄宗献策,主张将国库所存钱粮拿出来招募士卒,聚集力量抗击叛军;玄宗欲使诸王分镇各地,高适竭力劝阻。唐肃宗至德元载(756),永王璘进兵江淮,高适被任命为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使兼采访使,率兵讨伐。他与其它平叛军合力,将永王兵马击溃,永王被杀而乱平。此后,高适参加平定安史之乱,转战南北,功勋卓著,名震朝野。高适在朝为官,史书称其“负气敢言,权幸惮之”。肃宗乾元元年(758),权臣李辅国“恶适敢言,短于上前”,在肃宗面前说高适的坏话,结果高适被降任为太子詹事,留司东京洛阳。次年,他出任彭州(今属四川)刺史,上元元年(760)又转任蜀州(今四川崇庆)刺史。当时蜀地发生叛乱事件,高适参加了平叛之役。唐代宗宝应元年(762),高适被任命为成都尹,次年又升任剑南西川节度使。
唐代宗广德元年(763),吐蕃攻取陇右,十月进占邠州、武功。唐廷震动,唐代宗逃奔陈州。吐蕃兵进占长安城后,因怕中计被歼,遂引军退去。此时高适率兵至长安迎战,给吐蕃兵以重创。广德二年,高适被召还京,离开西蜀。他在西蜀时虽无卓著政绩,但“政存宽简,吏民便之”。他回朝后任刑部侍郎、左散骑常侍,因功封渤海县侯。但转过年来,即永泰元年(765),即因病辞世。
可以说,高适不仅是一位有成就的诗人,还是一位颇有胆识的政治家、军事家。他后期仕途之通达,为唐代诗人所少有。以入哥舒翰幕为界,高适的诗歌创作大致可分前后两期。其主要成就集中在前期。后期尤其是至德元载以后,他仕途得意,虽然也写过一些佳作,但总的说来较前期逊色。在他的一部分诗作中,也流露出热中功名、片面为唐王朝歌功颂德的庸俗思想,这毋庸讳言。
高适长期漂泊,从军后又多年驰骋疆场,对边塞风光和军旅生活有着深切感受。他所写诗歌,常结合壮丽的边塞风光,抒发抗敌御侮的爱国思想,以及反映征人思乡、少妇怀远和士卒驰驱沙场的艰苦、牺牲精神等。其诗慷慨豪放,悲壮苍凉,给人以积极奋进的感受。《全唐诗》中收其诗作二百余首,其中尤以《燕歌行》、《塞下曲》等被广为传唱。诗中“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等豪言,表现了诗人以身许国的开阔胸襟、昂扬乐观的爱国主义热情,反映了时代的强音;同时,这种格调也构成了他边塞诗创作的主旋律。
高适与岑参都有过军旅生活的经历,又都以歌行体见长,因而他们的诗具有慷慨报国的英雄气概和不畏艰苦的奋斗精神的共性。但两人的创作风格却又迥然不同。岑参的边塞诗以雄奇瑰丽为主要特色,具有浓郁的浪漫色彩。高适的诗歌同样笔力雄健,气势奔放,洋溢着盛唐时期所特有的奋发进取、蓬勃向上的时代精神。但相比之下,他的诗风现实主义多于浪漫主义。在描写边塞的战斗生活时,他侧重于表现战斗的激烈、艰苦和对士卒的同情。例如在《燕歌行》中,他就将沙漠的荒凉环境、激烈的战斗气氛、士兵的复杂心态等思想内容融为一体,形成了雄厚豪健、悲壮浑朴的艺术风格。他的一些赠别诗,如《别董大》、《别韦参军》,也具有豪迈动人的气概。
高适的诗作题材广泛,内容丰富。他早期的诗歌很多都表达感慨怀才不遇、仕途失意的主题。这类题材的作品思想内容比较复杂。如《别韦参军》、《淇上酬薛三据兼寄郭少府微》、《效古赠崔二》等,抒写了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忧愤,对现实有所不满。而像《赋得还山吟送沈四山人》、《人日寄杜二拾遗》等,或抒发友情和别意,或向往隐居生活,情意真挚,颇有感染力。但这类诗中也往往掺杂企羡功名富贵或者消极出世的思想。
高适还写了一部分反映民生疾苦的诗歌。这类诗歌,也主要是在前期创作的,讽时伤乱,指斥弊政,对统治者的骄奢淫逸有所批判,如《古歌行》、《行路难二首》、《封丘作》、《自淇涉黄河途中作十三首》之九、《东平路中遇大水》等。他的这部分诗歌真实地描写了广大农民遭受赋税、徭役和自然灾害的重压,对他们的困苦境遇表示同情。此外,他还写过一些赞美“良吏”的诗,从“仁政”思想出发,提倡轻徭薄赋。在盛唐诗人当中,高适是反映民生疾苦比较突出的一个。这与他长期接触社会下层的生活和同情民众、济世安邦的理想有密切关系。安史之乱后,高适还写下一些此类诗作,如《酬裴员外以诗代书》、《登百丈峰二首》等,对政局流露出忧虑和愤慨之情。
高适诗中成就最高的还是边塞诗,代表作有《燕歌行》、《蓟门行五首》、《塞上》、《蓟中作》、《九曲词三首》等,也主要创作于前期。他这些优秀的边塞诗内容丰富、思想深刻、形象生动,充满乐观情绪和爱国主义精神,赞扬了边防将士的斗志,歌颂了他们以身殉国杀敌立功的豪情,同时也表现出诗人“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的政治抱负。他的边塞诗还有一些描写普通士兵生活和揭露将领骄奢淫逸之状,具有积极意义;在这部分作品中,他一方面歌颂战士立功报国、建功立业的豪情,表现他们从军生活的艰苦和对和平的向往,另一方面则揭露边将的骄奢淫逸和朝廷的安边无策,流露出忧国爱民之情。他的边塞诗语言质朴精炼,气势雄健高昂,感情深挚,风格遒劲,是盛唐边塞诗中的精品。
此外,高适的一些咏史之作如《宋中十首》,以及某些描写旅途景色的诗如《使青夷军入居庸三首》、《赴彭州山行之作》等,也颇有佳句。
高适的诗在当时已享有很高声名。《新唐书·高适传》说他“以气质自高。每一篇已,好事者辄传布”。唐殷璠在《河岳英灵集》中也称许他“多胸臆语,兼有气骨,故朝野通赏其文”。感情深挚,意气骏爽,语言端直,笔力浑厚,是高适诗风的基本特点。以诗体而论,高适诗古体胜过近体,尤以七古最为擅长。他的歌行长篇,波澜浩瀚,沉雄激壮,声情顿挫;五古则质朴古直,接近汉魏古诗;他的近体以七律和七绝为工。
高适作品在他生前即进行了编集,有天宝七载(748)左右张九皋编、颜真卿作序的诗集,但已佚失。新、旧《唐书》著录其文集二十卷,今亦不存。现在传世的有《四库全书》所收明汲古阁影宋抄本《高常侍集》等,保存了他的诗歌约二百四十首。现在通行的高适作品版本,有今人刘开扬整理《高适诗集编年笺注》、孙钦善整理《高适集校注》等。
文章标题:燕歌行-原文句解诗意赏析-高适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