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邶风·二子乘舟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诗经·国风·邶风·二子乘舟注释】
二子:二个人,一说指卫宣公之子公子伋和公子寿。
泛泛:漂浮貌。
景:通“憬”,远行貌。
愿言:思念殷切貌。
养养〔yàng yàng〕:忧愁不安貌。养,通“恙”。
逝:去,往。
不瑕:犹言“不无”,此处表揣测、希望。
【诗经·国风·邶风·二子乘舟译文】
你俩乘船走了,船儿飘飘远去。多么思念你呵,心中恋意难除。
你俩乘船走了,船影渐远渐没。多么思念你呵,切莫遭遇灾祸!
【诗经·国风·邶风·二子乘舟翻译】
二位公子乘着舟,漂流渐渐至远方。对你思念极殷切,心中忧愁难安定。二位公子乘着舟,漂流渐渐没踪影。对你思念极殷切,但愿没有啥妨害!
【诗经·国风·邶风·二子乘舟解读】
关于《二子乘舟》这首诗的创作背景,《毛诗序》言为“卫宣公之二子争相为死,国人伤而思之,作是诗也”。《毛传》中则更具体地介绍了这一动人故事:卫宣公将太子伋之未婚妻宣姜夺为己有,生下寿、朔两位公子。公子朔与其母宣姜向卫宣王进献谗言,使卫宣王下令将太子伋遣送到齐国,又在道路险隘处埋伏下刺客,准备等太子伋经过时将其刺杀。公子寿提前就知道了这个情报,他前去告诉公子伋,让他尽快逃离。然而公子伋认为这是君命,拒绝逃亡,于是公子寿盗取了他的符节提前上路,使埋伏的刺客误以为公子寿就是太子伋,而将他杀害。太子伋得知此事,前往刺客处说,君王命令刺杀自己,公子寿又有何罪,然后也被刺客所杀。此外,今人对此诗的解读还有“母亲念子”说、“父亲送子”说、“友人送别”说等不同说法,但都是围绕着“送别”这个中心设定的。
全诗只有二章,每章四句,运用了叠章手法。诗首句就平铺直叙地交代了此次送别的情境:二子对前来送行的亲友依依惜别,最后终于登上小舟准备离开,这是近景。然后镜头逐渐拉远,小舟“泛泛”漂游在水面上,送别的人久久不愿离去,直到小舟远行的踪迹消逝在天边的烟波之中,颇有李白诗“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的意味。二子虽然已经不见,但是送别者的心中充满了担忧:二子乘舟前行是否会遇到汹涌滔天的波浪,他们的人生旅途是否可以平安和顺、没有危难?“不瑕有害”四字饱含着送别者的忧心,也寄托着他对二子的深情和祝福。
本诗简洁纯粹,意象鲜明,全诗未用比兴,也未有细腻的细节刻画,但是却蕴含着极为丰富的诗意,飘飘远逝的小舟也给读者留下了无尽的想象空间,堪称为送别诗中的典范之作。
【诗经·国风·邶风·二子乘舟赏析】
此诗的写作背景,据《毛诗序》所说,有一个动人的故事。《毛诗序》云:“《二子乘舟》,思伋、寿也。卫宣公之二子,争相为死,国人伤而思之,作是诗也。”毛传云:“宣公为伋取于齐女而美,公夺之,生寿及朔。朔与其母诉伋于公,公令伋使齐,使贼先待于隘而杀之。寿知之,以告伋,使去之。伋曰:‘君命也,不可以逃。’寿窃其节而先往,贼杀之。伋至,曰:‘君命杀我,寿有何罪?’又杀之。”刘向《新序·节士》则说寿知其母阴谋,遂与伋同舟,使舟人不得杀伋,“方乘舟时,伋傅母恐其死也,闵而作诗”。现代学者有认同“闵伋、寿”之说者,但持不同意见者亦多。闻一多先生猜测它“似母念子之词”(《风诗类钞》),也有学者断为一位父亲送别“二子”之作,均相近似。倘若要将它视为妻子送夫、朋友送人的诗,恐怕也无错处。总之坐实诗的本事,似乎比较牵强,还是将此篇视为一首送别诗比较合适。
这一次动情的送别,发生在河边。“二子乘舟,泛泛其景”,用的是描述笔法。首句还是近景,两位年轻人终于拜别亲友登船;二句即镜头拉开,刹那间化作了一叶孤舟,在浩淼的河上飘飘远去。画面视点在送行者这边,所以画境之由近而远,同时就融入了送行者久立河岸、骋目远望的悠长思情。而“泛泛”的波流起伏,也便全与送行者牵念之情的跌宕,有了“异质同构”的对应,令你说不清那究竟是波流,还是牵思之漫衍了。由此过渡到“愿言思子,中心养养”,直抒送行者牵念深情,就更见得送别匆匆间的难舍难离了。“养养”是一个奇特的词汇。按照前人的解说,“养养”即“思念”之意,总嫌笼统了些。有人训“养养”为“痒痒”,顿觉境界妙出:这是一种搔着心头痒处的感觉,简直令人浑身颤抖、无法招架的奇妙反应。以此形容那驿动于送行者心上的既爱又念,依依难舍又不得不舍的难言之情,实在没有其他词汇可以替代。
诗之二章,采用了叠章易字的写法,在相似中改换了结句。景象未变,情感则因了诗章的回环复沓,而蕴蓄得更其浓烈、深沉了。此刻,“二子”所乘之舟,早已在碧天长河中消逝,送行者却还在河岸上久久凝望。当“二子”离去时,他(她)正“中心养养”,难断那千丝万缕的离愁别绪;而今,“二子”船影消逝,望中尽是滚滚滔滔的浪波。人生的旅途上,也是充满了浪波与风险。远去的人儿,能不能顺利渡过那令人惊骇的波峰浪谷,而不被意外的风险吞没——这正是伫立河岸的送行人,所深深为之担忧的。“愿言思子,不瑕有害”二句,即以祈愿的方式,传达了这一情感上的递进和转折,在割舍不了的牵念中,涌生出陡然袭来的忧思。于是,滚滚滔滔的河面上,“泛泛其逝”的天地间,便刹那间充斥了“不瑕有害”的祝告——那是一位老母、妻子或友人,带着牵念,带着惊惧,而发自心底的呼喊:远行的人儿,究竟听见了没有?
同是一首送别诗,《邶风·二子乘舟》写得远比《邶风·燕燕》单纯。全诗无一句比兴,诗中的意象,只有“二子”和一再重现和消逝的小舟。情感的抒泻,也没有《燕燕》那种“瞻望弗及,泣涕如雨”的细节表现。但它的内涵却极为丰富:因为画面只有飘飘远逝的二子、船影,其余全为空白,便为读者的联想,留下了更多的空间;因为背景全无,甚至也不知道送行者究竟为谁,其表现的情感便突破了特定限制,而适合于“母子”、“男女”、“友朋”,成为一种具有极大涵盖面的“人间之情”。它之能够激发各种身份的读者之共鸣,而与诗人一起唏嘘、一起牵挂,甚至一起暗暗祈告,也就毫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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