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唐风·蟋蟀

蟋蟀在堂,岁聿其莫。今我不乐,日月其除。无已大康,职思其居。好乐无荒,良士瞿瞿。

蟋蟀在堂,岁聿其逝。今我不乐,日月其迈。无已大康,职思其外。好乐无荒,良士蹶蹶。

蟋蟀在堂,役车其休。今我不乐,日月其慆。无以大康。职思其忧。好乐无荒,良士休休。

《国风·唐风·蟋蟀》原文翻译赏析-诗经大全

诗经·国风·唐风·蟋蟀注释】

聿〔yù〕:语气助词,无实义,后同。

莫〔mù〕:古同“暮”,傍晚,引申为迟、晚、将尽。

除:流逝,过去。

已:甚,很,后同。

大〔tài〕康:安泰康乐。

职:专主,专门,后同。一说得、要。

居:处所,引申为本职、本分。

无荒:此指不荒废本职之事,后同。

瞿瞿〔jù jù〕:勤勉谨慎貌,一说惊视瞻顾貌。

迈:时光流逝。

蹶蹶〔jué jué〕:勤勉貌。

役车:古代平民所乘的服役出行之车。

慆〔tāo〕:消逝。

【诗经·国风·唐风·蟋蟀译文】

蟋蟀在堂屋,一年快要完。今我不寻乐,时光去不返。不可太享福,本职得承担。好乐事不误,贤士当防范。
蟋蟀在堂屋,一年将到头。今我不寻乐,时光去不留。不可太享福,其他得兼求。好乐事不误,贤士该奋斗。
蟋蟀在堂屋,役车将收藏。今我不寻乐,时光追不上。不可太享福,多将忧患想。好乐事不误,贤士应善良。

【诗经·国风·唐风·蟋蟀翻译】

蟋蟀在厅堂上,一年即将度过。如今我不快乐,日月不停流逝。不要过于安泰,得要专想本分。喜乐不误职事,贤士勤勉谨慎。蟋蟀在厅堂上,一年即将完结。如今我不快乐,日月不停迁变。不要过于安泰,得要专想外事。喜乐不误职事,贤士勤勤恳恳。蟋蟀在厅堂上,一年即将终尽。如今我不快乐,日月不停褪去。不要过于安泰,得要专想忧患。喜乐不误职事,贤士安然和乐。

《国风·唐风·蟋蟀》原文翻译赏析-诗经大全

【诗经·国风·唐风·蟋蟀解读】

《蟋蟀》这首诗的主旨,《毛诗序》判为对晋僖公的讽刺,认为他“俭不中礼,故作是诗以闵之,欲其及时以礼自虞乐也”。宋人王质《诗总闻》则提出“此大夫之相警戒者也”,今人陈子展《诗经直解》亦言:“盖士大夫忧思深远,相乐相警,勉为良士之诗”,这一观点较为公允。

本诗共分三章,每章八句,采用复沓结构,各章仅动五字。各章皆以“蟋蟀在堂”起兴,实际上已经暗示了一岁将尽的时节背景。此后诗人数言自己“不乐”,自然引出日月流转、岁月易逝的慨叹,以及贤良之士要居安思危、谨慎勤勉的主题。本诗多用连绵词,且交错押韵,极具韵律之美。

【诗经·国风·唐风·蟋蟀赏析】

就诗论诗,此篇劝人勤勉的意思非常明显,可是《毛诗序》偏说是“刺晋僖公也。俭不中礼,故作是诗以闵(悯)之,欲其及时以礼自虞(娱)乐也”。清方玉润驳得好:“今观诗意,无所谓‘刺’,亦无所谓‘俭不中礼’,安见其必为僖公发哉?《序》好附会,而又无理,往往如是,断不可从。”(《诗经原始》)对《诗序》说纠正较早的当是宋王质,其《诗总闻》指出“此大夫之相警戒者也”,而“警戒”的内容则是“为乐无害,而不已则过甚。勿至太康,常思其职所主;勿至于荒,常有良士之态,然后为善也”。释语达理通情,符合原诗。较他说为胜。《诗经选注》定此篇为“劝人勤勉的诗”,即是受王质说启发。

此篇三章意思相同,头两句感物伤时。诗人从蟋蟀由野外迁至屋内,天气渐渐寒凉,想到“时节忽复易”,这一年已到了岁暮。古人常用候虫对气候变化的反应来表示时序更易,《诗经·豳风·七月》写道:“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九月在户”与此诗“蟋蟀在堂”说的当是同一时间。《七月》用历,此诗则是用周历,夏历的九月为周历十一月。此篇诗人正有感于十一月蟋蟀入室而叹惋“岁聿其莫”。首句丰坊《诗说》以为“兴”,朱熹《诗集传》定为“赋”,理解角度不同,实际各有道理。作为“兴”看,与《诗经》中一些含有“比”的“兴”不同,它与下文没有直接的意义联系,但在深层情感上却是密不可分的,即起情作用。所以从“直陈其事”说则是“赋”。从触发情感说则是“兴”。这一感物惜时引出述怀的写法,对汉魏六朝诗影响很大,《古诗十九首》中用得特多,阮籍《咏怀八十二首》亦常见,如其第十四首(依《阮籍集校注》次第):“开肇凉气,蟋蟀鸣床帷。感物怀殷忧,悄悄令心悲。多言焉所告,繁辞将诉准……”

开头与下文若即若离,与《蟋蟀》起句写法一脉相承,只是这里点明了“感物”的意思,而《蟋蟀》三、四句则是直接导入述怀:诗人由“岁莫”引起对时光流逝的感慨,他宣称要抓紧时机好好行乐,不然便是浪费了光阴。其实这不过是欲进故退,着一虚笔罢了,后四句即针对三、四句而发。三章诗五、六句合起来意思是说:不要过分地追求享乐,应当好好想想自己承当的工作,对分外事务也不能漠不关心,尤其是不可只顾眼前,还要想到今后可能出现的忧患。可见“思”字是全诗的主眼,“三戒”意味深长。这反覆的叮嘱,包含着诗人宝贵的人生经验,是自儆也是儆人。最后两句三章联系起来是说:喜欢玩乐,可不要荒废事业,要像贤士那样,时刻提醒自己,做到勤奋向上。后四句虽是说教,却很有分寸,诗人肯定“好乐”,但要求节制在限度内,即“好乐无荒”。这一告诫,至今仍有意义。

此诗作者,有人根据“役车其休”一句遂断为农民,其实是误解,诗人并非说自己“役车其休”,只是借所见物起情而已,因“役车休息,是农工毕无事也”(孔颖达《毛诗正义》),故借以表示时序移易,同“岁聿其莫”意思一样。此诗作者身份难具体确定,姚际恒说:“观诗中‘良士’二字,既非君上,亦不必尽是细民,乃士大夫之诗也。”(《诗经通论》)可备一说。

全诗是有感脱口而出,直吐心曲,坦率真挚,以重章反覆抒发,语言自然中节,不加修饰。押韵与《诗经》多数篇目不同,采用一章中两韵交错,各章一、五、七句同韵;二、四、六、八句同韵,后者是规则的间句韵。译诗保留原押韵格式。

《国风·唐风·蟋蟀》原文翻译赏析-诗经大全

【诗经·国风·唐风·蟋蟀鉴赏】

《蟋蟀》是《诗经·唐风》中的一篇,是感时之作。诗人因岁暮而感到时光易逝,因时光易逝而想到及时行乐,但又警戒自己,要有所节制,不能荒废事业。这种错综复杂的思想,写来曲折回旋,富有艺术感染力。诗的第一章首句以“蟋蟀在堂”点明时节。古代是有以候虫纪时的。如《诗经·七月》:“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就是一例。蟋蟀由野入户,表明天气逐渐变冷,岁将暮。这样紧接着“岁聿其莫”句,就来得很自然,直接道出岁暮,更加深了读者的印象。“聿”,语助词。“莫”,“暮”的古字。那么,诗人对这岁暮有何感受呢?那就是“今我不乐,日月其除”——现在我不及时作乐,时光就会过去。“除”,作“去”解。的确,一年辛辛苦苦,秋收之后,诗人并没有因时光易逝,应及时行乐而忘掉了自己的本分工作:“无已大康,职思其居。”行乐不能太过分,应当想到自己的职务。“已”,过分。“大康”,即泰康,是安乐之意。“职”,作“应当”解。“居”,指所处的地位。这表明了诗人是明理守职的,体现了劳动人民的优良品质,和那些统治阶级红灯绿酒、寻欢作乐有本质的不同。诗人懂得只有这样才是“好乐无荒”,即既快乐而又不荒废业务。这是贤良之士所要时时警戒的——“良士瞿瞿”。“瞿瞿”,是警戒的样子。以上是第一章,诗人以朴素的语言,白描的手法,生动的笔触,委婉地抒写他感时光易逝而及时行乐的那种“好乐无荒”的复杂思绪,表现了他处处不忘本,时时严格约束自己的“良士”品德。第二、三章与第一章基本相同,只是改换了个别字词。这是《诗经》的叠章叠调的基本形式。诗的第二章八句中有四句变换了一个字或词,这不仅仅是为了换韵的需要,而是为了适应客观事物的变化和感情的深入。如第一章的“岁聿其莫”句,从时间的推移来说,岁暮并非终止,还是要有变化发展的。所以,第二章改“莫”为“逝”正是体现了时光的迁移;第一章“日月其除”的“除”字,虽有“去”之意,但它表示的是“过去”,是静态词,而第二章改为“迈”字,则不同了。“迈”是“行”,是动态词,这就恰当地表达了日月在行的变化了。后四句是把第一章后四句中的“居”改为“外”,“瞿瞿”一词改为“蹶蹶”。“外”,指本职以外的工作。“蹶蹶”,勤劳做事的样子。这样,这两个字词的更换,已使这四句话的涵义和第一章的有所不同了:一是已从想到自己本职进而想到别的工作;二是良士不仅要警戒自己,而且要勤敏做事。这就使诗的涵义更加深了一层。第三章第二句换了三个字,第四、六句各换一字,第八句换了一个词。如果说,前两章是正面从岁暮来抒发感受;那么,这一章就稍有变化,从农事已毕来下笔了。意思是说,天寒了,蟋蟀已到屋堂里来,装载谷物的车子已闲放着,农事已毕,如今我不寻乐,时光很快就会流逝。但不要过分作乐,应当想想可能发生的忧患。这样,才能既玩乐而又不荒废事业,贤良之士就能宽慰无忧了。“役车”,农家收获时用来装载谷物的车子。“慆”,“滔”的借字,形容时间滚滚流逝。“休休”,安闲自得的样子。这里诗人仍是通过这几个字的变化,写出了乐而勤的结果是无忧。全诗三章,每章八句,前四句都是感物伤时。诗人分别以“岁暮”“岁逝”“车休”来表示一年将尽;分别以“除”“迈”“慆”来形容时间的流逝。后四句都是对行乐而发。诗人从“乐”又想到了“无已”“无荒”,警戒自己在行乐时不要只贪图安乐,荒废了事业,自勉要“思居”“思外”“思忧”,考虑到自己的职责和可能的忧患,并像贤良之士那样“瞿瞿”“蹶蹶”,时时顾念自己的职事,办事勤劳敏捷,以便能“休休”心宽自得。这样有节制的行乐,“好乐无荒”,使这首诗带有了很深的教育意义,也可见当时人民风俗的勤俭。

(郑曼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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