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鹿鸣之什·皇皇者华
皇皇者华，于彼原隰。駪駪征夫，每怀靡及。
我马维驹，六辔如濡。载驰载驱，周爰咨诹。
我马维骐，六辔如丝。载驰载驱，周爰咨谋。
我马维骆，六辔沃若。载驰载驱，周爰咨度。
我马维骃，六辔既均。载驰载驱，周爰咨询。
【诗经·小雅·鹿鸣之什·皇皇者华注释】
皇皇：光明昭彰貌。
駪駪〔shēn shēn〕：众多疾行貌。
周爰咨诹〔zōu〕：周，普遍，周遍，后同。爰，于，后同。咨诹，谋划，访问商酌，后文“咨谋”“咨度”“咨询”义同。
骃〔yīn〕：浅黑杂白的马。
均：协调。
【诗经·小雅·鹿鸣之什·皇皇者华译文】
灿烂的花枝，盛开在原野上。衔着使命疾行的征夫，常怀思难以达成使命的地方。
驾车有少壮的驹马，六辔润泽鲜妍。驰驱在奉使的征途上，博访广询礼士尊贤。
驾车有青黑色的骐马，六辔闪着素丝一样的光彩。驰驱在奉使的征途上，广询博访不敢懈怠。
驾车有白身黑鬣的骆马，六辔柔润油亮。驰驱在奉使的征途上，不辞辛劳广询博访。
驾车有杂色的駰马，六辔调度得很均匀。驰驱在奉使的征途上，不辞辛劳广泛地咨询。
【诗经·小雅·鹿鸣之什·皇皇者华翻译】
绚烂光彩的花朵，在那原野的湿地。众多疾行的征夫，每每心怀难及事。我的马儿是小驹，六根缰绳如浸湿。驱策马儿疾奔驰，广访贤士共商酌。我的马儿是骐马，六根缰绳如丝带。驱策马儿疾奔驰，博求良才共谋划。我的马儿是骆马，六根缰绳色润泽。驱策马儿疾奔驰，遍礼能人共筹策。我的马儿是骃，六根缰绳甚和谐。驱策马儿疾奔驰，普寻智者共咨询。
【诗经·小雅·鹿鸣之什·皇皇者华解读】
《皇皇者华》是一首国君派遣使臣求贤访能之诗。《毛诗序》定此诗主旨为“君遣使臣也”，又云“送之以礼乐，言远而有光华也”；《左传》也指出此为“君教使臣”之诗。周时设有专门“咨访”的官员，他们奉国君之名，深入民间，广询博访，一方面体察民情，明治政得失；一方面也探求贤才，俾为国所用。此诗正是在此背景下，以使臣角度展开叙写的。
全诗共分五章，每章四句，后四章皆用叠章手法。首章以“原隰”上的绚烂花朵起兴，引出征夫身负使命、劳碌奔波的状态。其后四章，不断变易字眼言“我马”“六辔”，展现出使臣经路之遥远，历时之持久；而各章末句对使臣不辞艰辛、寻访贤才之行的渲染，也从侧面折射出国君“礼贤下士”之德。
【诗经·小雅·鹿鸣之什·皇皇者华赏析】
《小雅·皇皇者华》诗，《左传》以为“君教使臣”之诗，历来无疑义。今按：“君教使臣”乃此诗之原旨。使臣秉承国君之明命，重任在身，故必须以咨诹善道，广询博访。上以宣国家之明德，下以辅助自己之不足，以期达成使命，因而“咨访”实为使臣之大务。而在出使之际，君之教使臣者，正在于广询博访。使臣在奉使途中，时刻不忘君之所教，时常懔懔于心，怀有“靡及”之感，更是忠于职守、忠于明命的表现。《皇皇者华》这首诗，正是从这两方面著笔歌咏的。
诗的首章，先阐明君教使臣之旨，诗人说：“煌煌的花枝，已盛开在原隰之上了。彼奉使的征夫，已駪駪然奔驰于行道之中了。怀着国家的使命，宜常若有不及之感了。”诗意委婉而寄意深长，既以慰使臣行道的辛苦，又戒其必须忠于使命，常以“靡及”自警。从措词来看，是婉而多风，而用意则是非常庄重。至于君教使臣之具体内容为何，则于诗的第二章至第五章中，用使臣口气，反覆表达，以见使臣时刻不忘君之所教，时时以忠贞自守。
第二章原诗云：“我马维驹，六辔如濡，载驰载驱，周爰咨诹。”前三句皆为使臣自道其出使在征途上的情况，第四句“周爰咨诹”，始表明“博访广询，多方求贤”之义，亦即“君教使臣”的主要内容，而为“每怀靡及”句中使臣所怀思的主旨。三章至五章的诗意，与二章全同，特因叶韵关系，在语词上作了改变：“我马维驹，六辔如濡”、“我马维骆，六辔沃若”、“我马维駰，六辔既均”。此数语，皆以道使臣在奉使途中威仪之盛。因车有四马，故章次亦叠至四次。二章言“载驰载驱，周爰咨诹”，三章言“载驰载驱，周爰咨谋”，以及四章、五章之“周爰咨度”，“周爰咨询”，其意义皆为“遍于咨询”，亦即“广询博访”之义。由此表明使臣之在征途、无时无刻不以君命为念，则使臣之敬奉使命，可想而知。明此义，则知此诗中之“每怀靡及”、“周爰咨诹”两句，乃全诗关键所在。
综观此诗，倘使无首章“每怀靡及”之语，则二章以下之“周爰咨诹”、“周爰咨谋”、“周爰咨度”等语，意义皆不明显，亦不见有君教使臣之义。倘无二章以下“周爰咨诹”诸语之反覆见意，则使臣奉命“每怀靡及”殷殷之意，更无由表现。故此诗艺术特点之一，是前后各章，互相辉映、照顾周密。特点之二是：诗的语言气象开朗，生动蓬勃。首章以“皇皇者华”起兴，落响超迈，命意笼罩全诗。二章以次，语词变动，错落有致，命义相近而不显其重复，语音协调，可诵性甚强。特点之三是用意恳切，不论君之教使臣，以至使臣对国家明命之反应，字里行间，都非常感人。君之使臣以敬，臣之受命以庄，这虽是古语，还是有借鉴意义的。《左传》云：“《皇皇者华》，君教使臣曰：‘每怀靡及，诹、谋、度、询，必咨于周。’”可谓深得诗意。
【诗经·小雅·鹿鸣之什·皇皇者华鉴赏】
这首诗写的是使者四出，遍访贤达、征求嘉谋善策的情景，洋溢着一种为了国事、不惜辛劳的激情，基调是明快的，可能是西周早期政局清明时期的产物。为便于阅读，现撮其大意，译述如下：
光彩烨烨的鲜花，开遍了原野，开遍了洼地。众多的使者纷纷登程，他们唯恐完不成自己的任务而辛苦征行。（于是，在那广漠的原野上，便传出了他们的歌唱——）
我牵来骏马驾上车，紧拉着润泽的缰绳我跨越原野。马儿欢，车儿快，诚心地向贤达们征求意见啊，我要把各方的人才多多了解。
我套上骏马拉大车，调理好丝缰啊我跨越原野。马儿欢，车儿快，诚心地向贤达们征求意见啊，听他们说说国家的事情该如何安排。
我驾起骏马飞大车，紧抓着光润的缰绳啊我跨越原野。马儿欢，车儿快，诚心地向贤达们征求意见啊，弄清了事理我好不开怀！
我赶着骏马飞大车，调理好缰绳啊我跨越原野。马儿欢，车儿快，诚心地向贤达们征求意见啊，为国家要赢得他们亲人般的全部信赖。
本诗在结构上用了先总起、后分叙的办法。先总叙“駪（shēn）駪征夫”即众多使节如何启行的情况，再分头歌唱使者们各自的使命。他们一心为国，恭勤职守，唯恐因某种原因耽误了完成任务。有了“每怀靡及”这一句，全诗的基调就定下来了。诗的主体部分，是使节们的歌唱。试设想一下，广漠的原野，鲜花遍地。使者们分头启程了。他们驾骏马，乘大车，放开歌喉，唱着自编的歌儿奔向远方，这该是一种多么动人的场景！
顺便交代一下，这首诗的主体部分是用重章叠句法写的。相应位置上用以替换的关键词汇有三组：一是称呼骏马的，有“驹”“骐”“骆”“骃”等，少壮之马为驹，毛色交叉成纹的是骐，白毛黑鬣为骆，浅灰色杂毛为骃；一是形容缰辔的，有“如濡”“如丝”“沃若”“既均”等，是说那缰绳丝一般光润可爱，执辔者得心应手，调理自如，意思是互补的；一是写使命的，用了“咨诹”（zōu）“咨谋”“咨度”（duó）“咨询”等语，古人说访才为诹，同事为谋，求义为度，咨亲为询，中心意思是广泛征求嘉谋善策。诗句这样写，显得文字简约而意思丰满、多变化。我们在译述时，照顾到这些区分，但作了必要的变通。还有一个词“周”，这里作“忠信”讲，如作“周遍”讲，于义也无不可。
（陈鸿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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