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石门最高顶
晨策寻绝壁，夕息在山栖。
疏峰抗高馆，对岭临回溪。
长林罗户庭，积石拥基阶。
连岩觉路塞，密竹使径迷。
来人忘新求，去子惑故蹊。
活活夕流驶，嗷嗷夜猿啼。
沈冥岂别理，守道不自携。
居常以待终，处顺故安排。
惜无同怀客，共登青云梯。
【鉴赏】
此诗为谢灵运游石门登山之作，是一首颇为优美的山水诗。诗以叙事—写景—抒情的格调，写出诗人游月骋怀、徜徉山水而忘返的情景。诗的脉络清晰，层次井然，结构紧凑。
首二句擒题，写晨往夕至，并宿石门山顶精舍。诗中虽只写了早出晚达，而艰险紧张的旅途生活，却隐寓其中。“绝壁”状石门之陡峭；倚杖而行，以见山路之崎岖；着一“寻”字，写尽山路逶迤曲折之状。二句叙事，用字警拔而惜墨如金。“疏峰”以下四句，铺写高馆四周的形势：遥对秀峰，下临回溪。庭前一排排长林，馆基与门阶旁乱石纵横。下一“罗”字，见山林密布之状；着一“拥”字，示乱石纵横逼逼之景。馆周景象，了然在目。“连岩”以下四句，倒补寻字，描绘了登石门时峰峦稠叠，竹木丛密，使人莫辨来路与去径。诗笔如画，读其诗而山重水复之困惑与柳暗花明之喜悦也如备尝矣。“活活”以下二句，远承“山栖”句，写晚上山涧驰流夜猿哀啼的景象，又隐含诗人的情思，很自然地转到写栖息之情。“沈冥”以下四句写高人雅致，守道不贰，甘愿沈冥的生活：心与松柏相契，手拈花草以弄。隐士超世悠然的情态，呼之欲出。“居常”以下四句，写诗人悟出了荣悴生死浑然一致的道理，希望有志趣相投的朋友共同隐居。从“惜无”两字，流露出世无知音的怅惘。诗人抒发安穷乐道、顺应自然之理，以掩盖不得志的牢愁。
诗人善于状物写景，逼真地写出登山临水的境况。“疏峰抗高馆，对岭临回溪。长林罗户庭，积石拥基阶。连岩觉路塞，密竹使径迷”等，都是不可多得的写景佳句。读其诗，石门山水之景，历历在目，恍若亲自登山，身临其境。
此诗着意偶句的锤炼，以增强语言的节奏感。全诗几乎通篇对偶，而有的对偶句十分精工。“来人忘新求，去子惑故蹊”，“心契九秋干，月玩三春荑”，这些诗句，用流畅的对偶、复叠的内容以加深读者的印象。它既不影响逸韵奇趣的表达，又增强了节奏韵律之美。所谓“康乐神工巧铸，不知有对偶之烦”（陆时雍《诗镜总论》），斯言得之。
（房日晰）
【诗人名片】
谢灵运（385—433），陈郡阳夏（今河南太康）人。谢玄之孙，晋时袭封康乐公。入宋降为侯。累官至侍中。喜游山陟险，每出游，随从数百。元嘉十年获罪，弃市广州。年四十九。灵运的诗好摹写山水，往往工妙，但有时累于繁富，伤于刻画，或夹杂玄言理语，淡而少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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