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听百舌诗
韦 鼎
万里风烟异,一鸟忽相惊。
那能对远客,还作故乡声?
【鉴赏】
这首写在长安听百舌鸟鸣叫的短诗,是出使北周时所作。韦鼎的祖籍本在长安东南,古称京兆杜陵。从祖辈开始,“宗族南徙”(《南史》本传)仕于南朝。他历仕梁、陈,陈亡后入隋。陈宣帝陈顼太建元年(569),韦鼎以廷尉卿加散骑常侍的身份,担任陈朝的聘周主使出使北周,来到当时北周政权的都城长安。虽说是回祖籍,但他毕竟五十多年留居江南,这次与其说是返归故里,不如说是远适他邦,他的心情该是异常复杂,别有一般滋味。
诗的首句“万里风烟异”,从大处着笔,气势雄劲,既点出了他出使北周的背景,渲染了悲凉的环境气氛,又揭示出他悲叹南北分裂的内心活动。当时他奉命离开建康(今南京市),行程万里,来到长安,满目所见已不是江南的如画景色,而是长安的迷漫风烟。触景生情,一个“异”字,蕴含着多少感时伤怀的悽怆之情。在那南北分裂的年代,多少人为此伤心落泪。在他之前,永嘉之乱后的南渡名士已经感叹“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而相视流泪;和他时代相同滞留北周的庾信也唱出了“山河离异,不妨风月吴人”(《拟连珠》)来寄托他的悽怆之感。
这种凄怆的时代氛围,仿佛画家作画先涂上了一层灰暗的底色,给人一种悲凉之感。定下这个基调以后,诗人的摄像镜头由远而近,由大而小,他所注目的已不是长安的万里风烟,而是那小小的百舌鸟。古人咏百舌诗赋有云:“既含意已将晓,亦流妍于始旦。”(沈约《百舌赋》)“星未没河先报晓,柳犹粘雪便迎春。”(严郾《赋百舌》)由此可以想见,那是在一个初春的早上,天刚拂晓,诗人经过了一个难眠之夜,窗外“一鸟忽相惊”。那百舌鸟繁音琐碎,悲鸣不已,“孤鸣若无对,百啭似群吟”(梁刘孝绰《咏百舌诗》)。闻之使人伤心,听之使人落泪。
阳春鸟语,本该使人赏心惬意,为何反使诗人伤怀呢?三、四句正好回答了这一疑问:“那能对远客,还作故乡声?”禽鸟无情,不解人意,那远方来的客人,面对万里风烟,山河破碎,“南北孤绝”(《隋书》本传),早已悽怆伤怀,你怎么还忍心对他发出“故乡声”,让他愁上加愁,悲中添悲呢?甚至还可以理解为:禽鸟仿佛也在与人作对,偏要发出“故乡声”,去刺痛远客的心,触发他那绵绵愁绪。短短十字,奇想入神,看似平平,实乃字字珠玉,与杜甫的“感时花溅泪,恨别惊心”(《春望》)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首小诗写下了诗人听百舌鸣时的感受,抒发了他悲叹南北分裂的情怀,立意新颖,别具一格,言少而意多,确是一首难得的好诗。
(温洪隆)
相关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