饯别自解
乐昌公主
今日何迁次，新官对旧官。
笑啼俱不敢，方验作人难。
【鉴赏】
“破镜重圆”这个成语，人们常用来比喻夫妻间或是在不幸失散、或是在感情失和之后的重新和好团聚，而它的来历正与此诗作者的不幸遭遇有关。
作者乐昌公主是南朝时期亡国之君陈后主的妹妹，太子舍人徐德言的妻子。陈末，在长安建立政权的隋文帝为统一天下而命令晋王杨广统军南伐，陈后主闻讯后仍自视长江为万无一失之天险，不去积极防御。徐德言知陈国必破，就对妻子乐昌公主说：以你的才情容貌，国亡后必定被掳入权豪之家，咱俩要永久分手了。如果情缘未断，有幸还能相见，应该有信物作见证。于是，破开一面镜子，各拿一半，作为他日重见的信物。还说：如果以后于正月十五日在都市卖半面镜子，我碰到后，就在这一天去相见，陈亡，两人果然失散了。乐昌公主被隋大臣杨素所得，大受宠爱。后来，徐德言流落到长安，在正月十五这天见一老仆人拿着半面镜子在高价出卖，于是拿出另一半相拼合，并悲喜交集地题诗说：“镜与人俱去，镜归人不归。无复嫦娥影，空留明月辉。”公主看到诗后悲泣不食，将实情告诉了杨素。杨素准备把公主还给徐德言，并摆设酒席让他们夫妻团圆。席上杨素叫公主做诗，公主就写下《饯别自解》这首诗。
首二句直起，就眼前情景着笔：“今日何迁次，新官对旧官。”“迁次”本是指官员的调动提迁，前面著一“何”字，就含有人事变化的意思。新官指杨素，旧官指徐德言。但是，在这直观地展示饯别场面的背后，仍暗含着人世沧桑的感叹和迭遭丧乱的感伤。眼前的团圆是付出了血和泪的代价的，经历了国破家亡的愁恨，夫妻多年失散的痛苦。“笑啼俱不敢，方验作人难。”这后二句，从表面上看，仅是写一种新官和旧官都坐在筵席上的尴尬场面，其实蕴含着既不能过悲又不能过喜而叫人做难的复杂心情。试想，作为乐昌公主，如果对于和徐德言的团圆是格外高兴，放怀大笑，则显然表现出对“旧官”徐德言的爱，那么，相形之下，就是不喜欢“新官”杨素了。这样，岂不得罪了杨素。要知道，杨素是隋的功臣权贵，即就是眼前也仍然掌握她的命运。如果在筵席上哭哭啼啼，悲伤难忍，则又表现出对“新官”杨素的留恋难舍，因为这是一个和杨素告别的筵席，那岂不要冷落“旧官”徐德言了，何况她心里确实喜欢的是徐德言呢！处于这种左右为难的境况中，自然会发出“作人难”的哀叹。从而，不能不令人寄予她以深深的同情。
此诗悽怆委婉，含蓄深微，以平淡质朴的语言，刻画出一个在既不能讨好“新官”，也不能冷落“旧官”的为难场合中哭也不敢哭，笑也不敢笑的主人公形象，哀婉动人，凄楚伤情。
（赵望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