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民歌
其四
督护初征时，侬亦恶闻许。
愿作石尤风，四面断行旅。
其五
闻欢去北征，相送直渎浦。
只有泪可出，无复情可吐。
【鉴赏】
郭茂倩《乐府诗集》著录的南朝刘宋时的乐府《丁督护歌》共有五首，这是其中的第四第五两首。五首诗除第一首外，都写督护参加行伍，从南方出发去北征，他的情人送别时心情哀伤。这里选的两首，都用女子的口吻描述，表现她对督护的热恋和幻想。上一首说：女子（自称为侬）一听到督护要出征，就感到不好受，希望能化作石尤风（一种厉害的打头逆风），使一切交通停顿，督护能够留下来。后两句写女子的幻想，颇为天真可爱。南朝乐府《三洲歌》云：“愿作比目鱼，随欢千里游。”和此诗的构思颇接近，《三洲歌》幻想随欢郎远游，此篇则幻想留下欢郎，目的都是要与爱人不相分离。下一首说：督护北征，女子在直渎浦（在今南京市）相送，心情痛欲悲绝，热泪夺眶而出，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南朝乐府吴声歌曲、西曲歌中的许多篇章，常常通过女子口吻来诉说青年男女的爱情，写得感情热烈，语言活泼生动，风格清新明朗，富有民歌风味。这两首诗也是如此。
关于《丁督护歌》的产生，相传有一个故事。据说宋武帝刘裕在东晋末年未做皇帝时，曾派遣其女婿徐逵之从建业（今南京市）去荆州西征，逵之兵败被杀。刘裕派幕府内的直督护（官名）丁旿去收敛殡埋逵之尸体。丁旿回报时，徐逵之妻会稽公主亲自询问殡葬之事。每问一句，就曼声长叹道：“丁督护！”声调很哀切。后人就利用“丁督护”这一哀叹声作为和声来创作《丁督护歌》。所谓和声，是指在乐曲歌唱时穿插在中间的声音，由数人相和而唱，可以增强歌曲的音乐性和感染力。由于只是利用“丁督护”作为和声来创作歌曲，所以现存歌词内容和本事不相吻合。如丁督护本是收尸人，歌词中成为出征人；徐逵之原是西征，歌词中成为北征等等。但歌词仍然保存着歌咏爱人出征这一内容。这种歌词内容与本事不相吻合，但又与本事保持一定联系的情况，在乐府诗中是常常会遇见的。
关于这诗的作者，《乐府诗集》署名为宋武帝（刘裕），而“督护初征时”一首，《玉台新咏》曾加选录，署名宋孝武帝（刘骏，刘裕之孙）。按史书记载，刘裕不喜欢音乐，因此不可能自己制造乐歌。何况，他女儿曼声哀叹“丁督护”，他也不会有好心情去制《丁督护歌》。而刘骏则爱好诗歌、音乐，现存诗歌多篇。因此，这五首《丁督护歌》当是刘骏的作品。在南朝乐府“吴声歌曲”和“西曲歌”中，有些歌词原出民间，经文人、乐工采择加工进入乐府，例如《子夜歌》《懊侬歌》；有些则出自贵族、文人之手，例如《桃叶歌》《丁督护歌》，它们模仿民间歌谣，故也富有民歌风味。确切地说，这后一类作品不是民歌，而是民歌式的文人作品。
（王运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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