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干曲
南朝民歌
逆浪故相邀，菱舟不怕摇。
妾家扬子住，便弄广陵潮。
【鉴赏】
这首小诗是南朝民歌中传至今日的唯一一首以《长干曲》为名的歌辞，弥足珍贵。它虽属南曲，但其内容风格竟与同为南曲的众多《吴声歌曲》和《西洲曲》迥异。可以说，南北朝两大民歌派别——“南艳曲”、“北胡音”都难以把它包括进去，但又好像都沾一点边儿，在成就很高的南北朝民歌歌苑里，它是一首内容新鲜，风格特别，地位突出的小诗。
全诗寥寥二十个字，便成功地写出了一个迎风斗浪的船家女子形象。
首句“逆浪故相邀”的“邀”字，是阻拦的意思。风浪迎面扑来，像是故意前来阻拦。一个“故”字，采用拟人化手法，将风浪写活了。次句便是对偌大风浪的回答。“菱舟不怕摇”五个字中叠合了两个意象：“菱舟摇”与那女子的“不怕摇”。前者写物，顺接上一句；后者写人，以客观的情景反衬出人物的精神，“逆浪”愈大，“摇”得愈厉害，反衬也就愈有力。我们不正是在迎面扑来的波峰浪谷之中，从迎风击浪的菱舟之上才认识到这是一位性格刚毅的船家女子的吗？
后面两句是“不怕”的补笔，揭示“不怕”的原因。将人物思想活动的内在依据写足。噢，原来是“妾家扬子住，便弄广陵潮”。前两句是用第三人称描述，这两句改用女主人公的口吻自述。把背景从现在拉到过去，从眼前拉到远方，拓宽了诗的意境，进一步完成了女主人公形象的塑造。这两句提到的“扬子”即“扬子津”，在扬州近郊，是长江下游著名的古渡口。“广陵”，即扬州。“广陵潮”，指扬子江的潮水。据史书记载，古时候长江下游称扬子江，江面辽阔，海水常常倒流到扬州一带，在此形成声势浩大，汹涌澎湃的广陵潮。诗中的女子生于斯，长于斯，“弄潮”也就成了家常便饭。“便弄”的“便”字是习惯、惯常的意思。不仅“弄”潮，而且“便弄”，就像《庄子·达生》所说的“长于水而安于水”，终至于达到了“操舟若神”的地步。不同一般的是诗中的主人公不是男子而是女子，将阳刚之气赋予了阴柔的女性，从而为传统文学中的女性形象增添了新的光彩。
此诗在形式上已与后世五言绝句的格律相符合。古代诗家认为：“绝句之法要婉转回环，删芜就简，句绝意不绝……大抵起承二句固难，然不过平直叙起为佳，从容承之为是。至如宛转变化，工夫全在第三句，若于此转变得好，则第四句如顺流之舟矣。”（杨载《诗法家数》）《长干曲》在前两句用了映衬对比的写法，文意跌宕，可谓“婉转回环”。第三句一笔宕开，由现在回溯过去，从眼前拓向远方，颇见“宛转变化”的“工夫”。末句紧承第三句，过渡自然，真如“顺流之舟”。
（陈志明 叶志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