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头歌辞
北朝民歌
陇头流水，流离山下。
念吾一身，飘然旷野。
朝发欣城，暮宿陇头。
寒不能语，舌卷入喉。
陇头流水，鸣声幽咽。
遥望秦川，心肝断绝。
【注释】
1、陇头：陇山的顶上。陇山在今陕西陇县西北。《三秦记》：“其坂九回，上者七日得越。上有清泉，四注而下，所谓‘陇头水’也。”流离：淋漓。
2、欣城：地名，未详。
3、秦川：指关中，就是从陇山到函谷关一带地方。
【鉴赏】
陇头歌：曲名，本出魏晋乐府，这三篇风格和一般北歌不大同，或是汉、魏旧辞。
《陇头歌辞》在《乐府诗集》中是列入《梁鼓角横吹曲》的。郭茂倩云：“《古今乐录》有《梁鼓角横吹曲》，多叙慕容垂及姚泓时战阵之事。”《陇头歌辞》大概就是军人在关塞陇头征战时所唱。由历代大量咏叹陇头的诗也可得到证实。如“陇头征戍客，寒多不识春”（陈后主）。“从军戍陇头，陇水带沙流”（刘孝威）。“陇阪高无极，征人一望乡”（卢照邻）等。《陇头歌辞》现存三首。从这三首诗的内容和形式来看似一人吟唱，倾诉了征人在边关生活之苦和思念家乡之情。因此应视为一首歌。
“陇头流水，流离山下。”《通典》载：“天水郡有大坂，名曰陇坻，亦曰陇山，即汉陇关也。”陇头为陇山的山头，在今陕西陇县西北。《乐府诗集》引《三秦记》云：“其坂九回，上者七日乃越。上有清水四注下，所谓‘陇头水’也。”诗由“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写起，这是写实。写出了陇山顶上，泉水汩汩，淋漓四下的情形。同时又是起兴，由四下分流之水联想到自己远离家人，流离异乡的遭遇。“念吾一身，飘然旷野”就写出他漂泊异乡的凄凉和孤寂。陈胤倩指出“‘念吾’二句，情真似《国风》”道出这首诗感情真挚，哀伤之情溢于言表的特色。
“朝发欣城，暮宿陇头。”诗的第二节叙述戍边行旅的艰难。清晨由欣城出发，夜里露宿在陇头。经过一天艰辛的跋涉已疲惫不堪，多想休息一下啊！可只能睡在陇头荒漠的旷野。这是怎样严酷的环境呢？“寒不能语，舌卷入喉”，形象地描绘出陇头天气的恶劣。沈德潜在《古诗源》中称赞这两句诗为“奇语”。西北高原冬天酷寒为诗人所常道。梁时车云：“陇头征人别，陇水流声咽……雪冻弓弦断，风鼓旗竿折。”长孙左辅描述得更严酷：“阴云凝朔风，陇上正飞雪。四月草不生，北风劲如切……人寒指欲堕，马冻蹄亦裂。”杜甫也写出这样的诗句：“汉时长安雪一丈，牛马毛寒缩如蝟。”（《前苦寒行》）“玄猿口噤不能啸，白鹤翅垂眼流血。”（《后苦寒行》）这些诗都极真切生动地描绘出陇西高原的奇寒。但以上诗人人的诗多以外形的状写来显示天气的恶劣，而《陇头歌辞》却以奇特的手法表现陇头的酷寒。这里作者没有去写凛冽的北风，遍地的冰雪，却以奇妙的想象写出“寒不能语，舌卷入喉”的“奇语”。舌在口内，应是受不到严寒侵袭的，但此时也因耐不得寒冷而卷入喉中，以致不能伸张说话了。由此可以想见陇山山头一定雪大风疾，寒气彻骨，环境极其险恶，那歌者身处其地也早已冻得蜷缩一团了。
“陇头流水，鸣声幽咽。”诗的第三节也是由陇头水起兴。如果说“陇头流水，流离山下”是写流水之形，由其流离四下之形来表现身为异乡之人的孤苦。那么“陇头流水，鸣声幽咽”是状其声，以其呜咽之声咏叹离别家人的哀怨。正如罗隐《陇头吟》所写：“借问陇头水，年年恨何事？全疑呜咽声，中有征人泪。”那呜呜咽咽的陇头水永远唱不完征人心中的苦难。“遥望秦川，心肝断绝”，最后这两句诗直抒胸臆，抒发了对故乡无限眷恋的感怀。“秦川”是指关中地区，那是歌者的家乡。他听着那陇头水如泣如诉的幽咽之声，遥望着故乡，只见茫茫荒原，山峦隔阻，怎能不使人愁思怅惘，心肝断绝？这是多么令人诅咒的苦难啊！
《陇头歌》原为魏晋乐府曲名。这篇《陇头歌辞》也不同于一般北朝民歌，其风格颇似《国风》。南北朝乐府多为五言，也有七言或多言。而这首歌却同《诗经》中的诗一样为四言，在同期的乐府诗中是不多见的。起句用比兴手法也继承了《国风》的传统。从“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写起，“不明指天时而天时恍在其中，不显言地境而地境宛在其中；且不实说人事而人事已隐约流露其中。故有兴而诗之神理全具也”（《贞一斋诗说》）。可见诗由写陇头水开端，其意在于倾诉“念吾一身，飘然旷野”的伶仃孤寂之情。复沓的联章形式与《诗经》的章法也相似。全诗有两节起句相同，这样的一唱三叹使作者的哀伤凄苦的情感层层深入，反复递进，淋漓尽致地道出自己戍边之苦和离家之恨，从而加深了诗的感染力。正如沈德潜在《说诗晬语》中指出的“诗不用浅深，不用变换，略易一二字而其味油然自出者，妙于反复咏叹也。”
（孟祥照）
相关阅读
链接地址：http://www.978588.com/shangxi/2002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