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乐人歌
北朝民歌
可怜白鼻□，相将入酒家。
无钱但共饮，画地作交赊。
何处<舌枼>觞来？两颊红似火。
自有桃花容，莫言人劝我。
【鉴赏】
北朝民歌内容广泛，继承了“感于哀乐，缘事而发”的优秀诗歌创作传统，多是反映北方连年战乱和人民疾苦的歌。而《高阳乐人歌》却别具一格，饶有风趣，以邀友饮酒之事展现了北方人民豪放爽直的性格和重义尚侠的精神风貌。
“可怜白鼻䯄，相将入酒家。”诗起得突兀。这是朋友相见，望着友人骑的高头大马发出的赞语：好一匹可爱的白鼻黑嘴的大黄马呀！诗赞好马，意在写人。因为“健儿须快马，快马须健儿”（《折杨柳歌辞》）。骑这骏马的人一定是位雄健风流之士。曹植的《白马篇》就是这样描绘的：“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诗人也是先赞饰着金羁，连翩而驰的白马，其目的是为颂扬“狡捷”“勇剽”的“游侠儿”。李白的《白鼻䯄》也有着同样的手法：“银鞍白鼻䯄，绿地障泥锦。细雨春风花落时，挥鞭且就胡姬饮。”《高阳乐人歌》的不同之处是在第一句赞美了“可怜白鼻䯄”之后，并没去表现这位骑马人的风采，而是留下余地让人去想象其风流倜傥的英姿。这样从侧面描写较之正面展现更多一层曲折，更增一些情趣。接着作者把笔一转写道：“相将入酒家”，邀请这位友人同去酒家饮酒畅叙，充分显示出二人的情笃义重和相见时的欢乐。“无钱但共饮，画地作交赊。”虽然身无分文，也不要紧，只管痛饮，让店家记上账好了。这是何等豪放。对此描写陈胤倩评论说：“犹有结绳之风，北俗故朴。”这里既展现出北人当时画地记账的一种风俗，也活画出了歌者朴实、爽直的侠义形象。难怪锺惺也极称赞这诗句“写得爽”（《古诗归》）。
“何处<舌枼>觞来”四句与前四句应视为一首诗。乐府诗常在同一题下列有许多诗行。有的为一首诗，有的为数首诗。《汉诗总说》对此有解释：“乐府之有解何也？自是歌调中节奏。如竹子有节，合之则为一竿，分之则为数节，实是一竹。《十五从军征》本一诗也，分四语为一解。谓四语为一解则可；谓四语为一首则不可也。如《子夜》等歌，谓四语为一首则可；谓四语为一解则不可也。”《高阳乐人歌》八句分两节。从内容看显然是一首诗，而且是一首小小叙事诗。“可怜白鼻䯄”四句叙述了歌者与友人相逢饮酒之事。后四句是写他酒后回家，被妻子（或其他人）察觉。劈头问他：“何处<舌枼>觞来？两颊红似火。”你在哪里喝酒了？脸上火样红。问话里有责怪之意，也流露出体贴之情，同时还表现出一种调侃，戏谑的情趣。
“自有桃花容，莫言人劝我。”这是饮酒者的回答。他不承认喝了酒，说自己生来就面色红润，艳如桃花，怎么能说有人劝我饮酒了呢？耐人寻味的是妻子问：“何处<舌枼>觞来？”他却不直接回答不曾喝过酒，而说：“莫言人劝我。”这就先掩饰了自己请人饮酒的事，也否认了有人请自己喝过酒。回答得十分巧妙、诙谐，令人忍俊不禁。短短的四句诗，在一问一答中描绘出一幅极富戏剧性的画面。那精细、泼辣的妻子和幽默、滑稽的歌者形象也都跃然纸上。可见这首诗篇幅虽短，却很完整。全诗活泼清新、明快简洁。互相问答的写法又别出心裁，使诗句摇曳生姿，甚有情致，充分体现了乐府诗善于叙事和长于对话的特色。
（孟祥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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