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云松令
清代：纳兰性德
枕函香，花径漏。
依约相逢，絮语黄昏后。
时节薄寒人病酒，划地梨花，彻夜东风瘦。
掩银屏，垂翠袖。
何处吹箫，脉脉情微逗。
肠断月明红豆蔻，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注释】
①鬓云松令：《词雅》、《草堂嗣响》无“令”字。《词汇》等作“苏幕遮”。
②花径：《昭代词选》作“花低”。杜甫《腊日》：“侵脸雪色还萱草，漏泄春光有柳条。”
③“划地梨花，彻夜东风瘦”：《草堂嗣响》作“划地东风，彻夜梨花瘦”。划地：无端地。
④“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草堂嗣响》作“月似当初，人似当初否”。秦观《水龙吟》：“多情但有，当时皓月，向人依旧。”
【译文】
枕头上留有脂粉的芬芳，鲜花盛开的小径泄露着春光，两人就在小径上相逢，低声诉说着情意直至过了黄昏。天气微寒，人也带着醉意，忽然刮起东风，这一夜吹落了多少梨花。掩上屏风，衣袖低垂，聆听不知何处传来的箫声，那旋律逗引着她的相思之情。在满月之夜，看见象征连理的红豆蔻，一个人不免肝肠寸断。月亮还和当初相恋时一样，只是不知道他的心意也还和当初相恋时一样吗？
【赏析】
词写刻骨相思而造成的迷离之感。一夜东风起，满地梨花堆积，分明提示着人们春天已过去，但小径旁边随风起舞的柳条，还残留着丝丝春意。佳人早已远离，但仔细嗔去，枕上分明还留有她的余香，在黄昏中，她仿佛缓步走来。当年银屏掩映，翠袖低垂，在隐约缥缈的箫声中，正值豆蔻年华的她含情脉脉，让人怦然心动。如今明月依旧，她还是当年那副纯真的神态吗？
【汇评】
赵秀亭、冯统一《饮水词笺校》：“此阕见于《今词初集》，语颇轻倩，早年之作，应在康熙十六年前。”
盛冬玲《纳兰性德词选》：“这阕词的主旨可用李商隐赠社牧的一句诗来表示：‘刻意伤春复伤别。’不同的是词中的主人公是个女性。她伤别，是出于对恋人深深的爱，所以在朦胧的梦境中又同他相会；她伤春，则出于对青春年华的惋惜，所以见到月明花红，也会触景生情，伤心不已。”
张秉戌《纳兰词笺注》：“这首词虽迷离恍惚，但层次分明。词是写怀念所爱之人的痴情。由于他对伊人相思近痴了，所以上片就从这痴情入幻的感受写起，先写室外情景，他觉得仿佛在落花时节，病酒之后的黄昏与她相遇了。此中情景都是想象之语，而以实笔出之。下片则是转回到室内的描写。他孤单单地又听到了脉脉传情的箫声，而此时正月照那红豆蔻，于是又联想到曾与她同处在月下的情景，而今月色依然，人却分离，她还依稀如旧么？这反诘的收束，将其如痴如幻的情怀表达得更为深透，更为动人了。”
【延伸阅读】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宋朱淑真《生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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