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城路
洗妆台怀古
清代：纳兰性德
六宫佳丽谁曾见，层台尚临芳渚。
露脚斜飞，虹腰欲断，荷叶未收残雨。
添妆何处。
试问取雕笼，雪衣分付。
一镜空蒙，鸳鸯拂破白萍去。
相传内家结束，有帕装孤稳，靴缝女古。
冷艳全消，苍苔玉匣，翻出十眉遗谱。
人间朝暮。
看胭粉亭西、几堆尘土。
只有花铃，绾风深夜语。
【注释】
①台城路：汪刻本作“齐天乐”。
②副题《词雅》作“辽后妆洗台”。洗妆台，金章宗为李裒妃筑，在今北京北海琼华岛上，历来多误以为辽后萧观音之梳妆楼。
④《元故宫遗录》：“出掖门，皆丛林，中起小山，仿佛仙岛。山上复为层台，回阑邃阁，高出空中。”
⑤李贺《李凭箜篌引》：“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
⑥高士奇《台城路》：“自注梳妆台旧有玉虹、金露亭及荷叶亭。”
⑦《太平御览》卷九二四引郑处诲《明皇杂录》：“开元中，岭南献白鹦鹉，养之宫中。久之，颇聪慧，洞晓言词。上及贵妃皆呼为雪衣娘。”
⑧辽臣耶律乙辛假托萧观音作《十香词》，中有“青丝七尺长，挽作内家妆。”
⑨周春《辽诗话》引王鼎《焚椒录》：“宫中为（懿德皇后）语曰：‘孤稳压帕女古靴，菩萨唤作耨斡磨。’盖言以玉饰首，以金饰足，以观音作皇后也。”孤稳，玉；女古，黄金；耨斡磨，观音：皆契丹语音。
⑩高士奇《金鳌退食笔记》：“脂粉亭在荷叶殿西，后妃添妆之所也。”
【译文】
彼时的六宫佳丽早已无处可寻，只剩台阁水榭依旧立在水滨。金露亭、玉虹亭、荷叶殿的风景，还与当年一样吗？问一问雕笼中的鹦鹉，可知道萧皇后当时究竟在哪处梳妆？看这一潭空蒙的绿水上，鸳鸯拂开萍花，远远游走。相传辽代的宫廷女装，是以玉饰首，以金饰足。而今翻检出的玉匣上已然布满苍苔，全失了当初的冷艳，而匣中仍然收藏着辽代女子梳妆的眉谱。人间朝朝暮暮，时光飞转，看脂粉亭的西侧，不见了佳人，只见几堆尘土。一切归于沉寂，只有护花铃被夜风轻轻吹响。
【赏析】
此词咏萧观音事。金露亭、荷叶殿、脂粉亭及虹桥等，皆为洗妆台周遭景致；孤稳等契丹语词，更使得辽后萧观音身份呼之欲出；词尾暗用辛弃疾《摸鱼儿》“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之典，也绾合辽后身份。不过，学者早已考证出，洗妆台与萧观音毫无关涉。赵秀亭等详加考核，以琼华岛白塔之兴废，认定词作于康熙十七年（1678）。
【汇评】
赵秀亭、冯统一《饮水词笺校》：“《台城路》（咏妆台），唱和之作甚多，陈维崧、朱彝尊、曹贞吉、高士奇等皆有之。其作期当不早于鸿博名士齐集都下之时，即康熙十七年。又诸人之作皆述及秋季景物。按，琼岛原无寺，‘本朝顺治八年，毁山之亭殿，立塔建寺’，方得有玲声。康熙十八年七月二十八日‘地震，白塔颓坏’，‘二十年重建，加庄严焉，（引自高士奇《金鳌退食笔记》），然二十年七月朱彝尊典江南乡试，二十一年五月陈维崧卒，故词“之作期，唯在康熙十七年。”
【延伸阅读】
◆北京北海公园的琼华岛，相传为辽后洗妆台故址。《大清一统志·京师》二：“琼华岛，在西苑太液池上。……蒋一葵《尧山堂外纪》：‘金章宗为李宸妃建梳妆台于都城东北隅，今琼华岛即其故迹。目为辽后梳妆台，误。’”此题材当时作者甚多，有清朱彝尊《台城路·辽后洗妆台》、曹贞吉《台城路·辽后洗妆楼》、严绳孙《台城路·萧后妆楼》、顾贞观《台城路·梳妆台怀古》、陈维崧《齐天乐·辽后妆台》，唯高士奇《台城路·苑西梳妆楼怀古》下有“和成容若”语，可能是性德首唱，其馀诸人先后和作。
文章标题：《齐天乐·洗妆台怀旧》(六宫佳丽谁曾见)原文翻译赏析-纳兰性德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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