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字令
清代：纳兰性德
绿杨飞絮，叹沉沉院落，春归何许。
尽日缁尘吹绮陌，迷却梦游归路。
世事悠悠，生涯未是，醉眼斜阳暮。
伤心怕问，断魂何处金鼓。
夜来月色如银，和衣独拥，花影疏窗度。
脉脉此情谁得识，又道故人别去。
细数落花，更阑未睡，别是闲情绪。
闻余长叹，西廊惟有鹦鹉。
【注释】
①百字令：《瑶华集》作“念奴娇”，且有副题“寄友”。
②绿杨：《瑶华集》作“杨花”；院落，作“庭院”；何许，作“何处”。贺铸《如梦令》：“莲叶初生南浦，两岸绿杨飞絮。”
③缁尘吹：《瑶华集》作“黄尘飘”。
④未是：《瑶华集》作“泛泛”，汪刻本“非是”。
⑤断魂：《瑶华集》作“断肠”。
⑥夜来：《瑶华集》作“夜丙”；独拥，作“高卧”；疏窗，作“斜街”。
⑦朱敦儒《念奴娇》：“除却清风并皓月，脉脉此情谁识。”
⑧王安石《北山》：“细数落花因坐久，缓寻芳草得归迟。”
⑨闻余：《瑶华集》作“闻人”。
【译文】
柳絮漫天飞舞，令人不禁叹息这深深院落里，春光到底归向了何处。绮丽的街道上整日弥漫着尘土，让梦中的人看不清归路。世事悠悠，怎能总是醉醺醺地迎来日暮？最怕听到金鼓的声音，无法摆脱烦冗的扈从生涯，令我忧心与痛楚。夜晚月光清亮如银，独自披起衣服，看月光推着花影在窗帘上缓缓移动。故人也已离去，谁人能懂我此时的心绪？直到天色将明我也没有入睡，只是仔细数着落花，这是一种怎样的闲情逸致。四下无人，听闻我长叹之声的，只有西廊里的鹦鹉。
【赏析】
词为故友远行而作。在绿叶成荫、柳絮漫天飞舞的时刻，友人踏上征尘，前往金戈铁马之处，这无不令词人揪心。在银色的月光下，词人为离别的愁绪所困扰，和衣独坐，细数落花，长吁短叹。
【汇评】
张草纫《纳兰词笺注》：“此词有‘断魂何处金鼓’及‘又道故人别去’之句，故人可能指张纯修。张纯修于康熙十八年任湖南江华县令，时三藩之乱尚未平息。此词可能作于十九年暮春。”
赵秀亭、冯统一《饮水词笺校》：“此为送友词。‘金鼓’句当指三藩之乱。词应作于三藩战乱方炽之际。康熙十五年四月严绳孙回南，词之作期，可据以参考。”
【延伸阅读】
◎细数落花因坐久，缓寻芳草得归迟。（宋王安石《北山》）
◆此词有“断魂何处金鼓”及“又道故人别处”之句，故人可能指张纯修。张纯修于康熙十八年任湖南江华县令，时三藩之乱尚未平息。此词可能作于十九年暮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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