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
清代：纳兰性德
为问封姨，何事却、排空卷地。
又不是、江南春好，妒花天气。
叶尽归鸦栖未得，带垂惊燕飘还起。
甚天公、不肯惜愁人，添憔悴。
搅一霎，灯前睡。
听半晌，心如醉。
倩碧纱遮断，画屏深翠。
只影凄清残烛下，离魂飘缈秋空里。
总随他、泊粉与飘香，真无谓。
【注释】
①封姨：风神。谷神子《博异志·崔玄微》载，唐天宝中，崔玄微于春季月夜，遇美人绿衣杨氏、白衣李氏、绛衣陶氏、绯衣小女石醋醋和封家十八姨。后崔乃悟诸女皆花精，而封十八姨乃风神。
②方千里《风流子》： “看恋柳烟光，遮丝藏絮，妒花风雨，飘粉吹香。”
③梁绍壬《两般秋雨愈随笔·惊燕》：“凡画轴製裱既成，以纸二条附午上，若垂带然，名曰‘惊燕，。其纸条古人不粘，因恐燕泥点污，故使因风飞动以恐之也。见高江邨《天禄识余》。”
【译文】
问风神为何掀起如此狂风，毕竟这不是江南的春天，有似锦的繁花让你心生妒忌。树叶尽被吹落，归巢的乌鸦认不出栖所，画轴上垂下的名为惊燕的纸带也飘摇不定。上天为何不给忧伤的人一些怜悯，反而让这狂风催人憔悴？刚刚在灯前昏睡过去，忽然被风声惊醒。听了半晌风声，心内惆怅转凄迷。希望碧纱窗可以将风挡在外面，不要让它接近深翠色的画屏。在这即将熄灭的烛光里，我形单影只。你的魂魄在秋空中渺渺难寻，漫无目的地随着被风卷起的花瓣与花香，将要飘向何方。
【赏析一】
词写塞北风中涌现的思家情怀。塞上秋风呼啸而至，排空卷地，让词人颇感纳闷：江南的风雨，是嫉妒春暖花开；塞北的狂风，为何而来呢？莫非是为了扫尽落叶让寒鸦无枝可栖，还是故意搅乱离人灯前的乡梦，使他更加憔悴？不过，好在离魂还可以乘此秋风而去。
【赏析二】
康熙二十一年（一六八二年）三月二十五日，康熙皇帝一行抵达吉林乌喇，在松花江岸举行了望祭长白山等仪式。性德随扈之日既多，不免有思乡之情，所谓杨柳如游丝、故园春将尽等，乃是以惜春伤春来表现对亲人的思念，对离多会少的喟叹。啼鹃、旧事等语词，或是先世之事对他有所触动，毕竟望祭处为其祖居之地。
【汇评】
谢桃坊评注《满江红》（《中国历代词分调评注》）：“构思纤巧细腻，词意模糊凄迷。风声瑟瑟，势欲扫尽人间一切美好景物，而在夜间给愁人带来别恨与相思，无法排遣。这暗示了一种强暴的力量肆虐地摧毁着主体所珍贵的情感。它缠绵徘侧，诚挚深厚，然而相比之下却又是显得那么脆弱。词人敏锐的感觉与丰富的想象幻化成谜一样的作品。”
【延伸阅读】
◎封姨：传说中的风神。唐郑还古《博异记》记崔玄微春夜遇诸女共饮，席间有封家十八姨。诸女为花之精，封家十八姨为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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