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遇事件—《召南·野有死麕》
《诗经》中有不少篇目直接反映男女情爱及性爱的活动,这样妙趣横生的爱情使得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谓圣人们异常害怕,在解读《诗经》时努力向经学上靠,却适得其反。他们不知道爱情有时候也需要激情,在山野间哔剥燃烧的火焰,会成为日常生活里最娇艳的色彩,想必也会让那些经学家心旷神怡。
不过,他们没有《召南·野有死麕》中那个称为“吉士”男子的好运气。吉士,指英俊的猎人,不过理解为幸运儿更合适些。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德国诗人歌德说过:哪个男子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两情相悦,爱情的火苗怎样扑都扑不灭,一个人的好运气来了,万水千山都难以抵挡。《野有死麕》中,幸运的人就是这样:弓刚刚拿出来,箭还没有搭上来,一头肥硕的獐子就躺在了他前边的茅草地上,他走过去随手在地上拔了一把茅草,将獐子扛在肩上回家去。真是一个好猎手,箭法虽然不知道深浅,但是运气是最好的。好运当头,连他自己都感到幸福。
按着情节的推进,幸运之神并没有停止对他的幸运恩赐。在他喜笑颜开的归途中,他遇到了更让他喜悦的事情——一片矮树丛的对面,一位窈窕淑女正朝他这边看来,直盯着他看,不但如此,眼神中还流露出春意,如同今天所说的放电。
“有女情春”,几千年前的诗人,不知道怀着怎样的感情创造出这样的词语,也许是被少女眼中流露出来的饱满情感感染,也许是只有春天的盎然氛围才能衬托出少女的情感,使得“怀春”这个词语流传千年。
在古代,“麕”指獐子,比鹿小,没有角,也是鹿的一种。鹿有一种暗指的意思就是被当作壮阳养生的补品,从这个方向引申过去,“野有死麕”表达的也的确是一种野外偷情的意思。鹿用白茅捆束起来就不是猎人猎取的单纯猎物了,而是很像样子的礼物——在这里,就是猎人向少女表示感情的用品。
有了媒介,接下来就直接了很多:“吉士诱之。”少女本来就满怀春心,在不远的地方对着“吉士”表示爱心,现在帅哥主动过来表示自己的意思,这就没有什么遮拦了,干柴烈火堆放在一起,有一丁点火星就燃烧起来了。幸运的帅哥拉着怀春的女子,不顾一切往树林深处里钻。少女内心也是乱跳,有种眩晕的感觉,但作为女子,还是要有点矜持与内敛,不住地提醒“吉士”:温柔一点,别弄乱我的头发丝巾,轻点轻点,别惹得附近的狗儿乱叫,让别人看到了多不好……
如此生动的情景,那些经学家必然受不了,这就是他们联合攻击的原因,不过作为现代人不禁莞尔。这是多么美妙的意境。
两情相悦的世界,该是生命里永远最动人的画面。《野有死麕》虽然艳情,却不失含蓄的情趣,构成美妙的意境。相比之下,后世有些成就的艳情诗则过于香艳,比如与《野有死麕》意境相似的唐代诗人牛峤的《菩萨蛮》:“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柳荫烟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描写了偷欢的情节,不过过于直白俗艳,情趣意境与《野有死麕》差远了。
被孔子称为“思无邪”的诗三百安排艳情诗出现,是怎么回事?也许正是因为它出现在礼教还没有扼杀人类本性的先秦之初,让后人一览当时的激情之事。虽然艳情,却艳情着男子的青春活力与女子的清纯可爱。
人之初,性本善,当时还没有被套上琐碎繁多的道德观念。从当时诸子的思想中已经看到世事的纷争,生存的困扰,伦理思想即将成型,还好从《诗经》这本最古老的诗歌总集中放射出了最原始的人性魅力。“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只此一句,风流满纸,本性尽显,还有什么能够扼杀两性相悦时候的快乐,带着几分羞涩,这个娇柔女子的形象特别动人地站在了我们面前。
元代散曲风行之时,以闺情、闺怨闻名的文人刘庭信却有一个曲子《朝天子·赴约》,描述一位少女与情人约会的情景与《野有死麕》相似无疑:“夜深深静悄,明朗朗月高,小书院无人到。书生今夜且休睡着,有句话低低道:半扇儿窗棂,不须轻敲,我来时将花树儿摇,你可便记着,便休要忘了,影儿动咱来到。”
读下来就知,曲中交代了约会的夜深人静环境,在黑暗环境下,姑娘还向书生约定,怕发出声音,被别人发觉,连窗子都不敲,那就把院子里的花树轻摇一下,只要树影一动,就说明姑娘已经到了。显然这次约会是少女主动说出来的,连约会的信号都是姑娘想出来并事先约定好的,如此大胆多情的少女和《野有死麕》中的怀春女子一样令多少暗恋者汗颜。
怀春的女子羞怯而大胆,坦诚而率真,健康和温暖的气息,也正是那个时代年轻人的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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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召南·野有死麕》赏析-艳遇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