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沁园春·戊申岁,奏邸忽腾报谓余以病挂冠,因赋此
老子平生,笑尽人间,儿女怨恩。
况白头能几,定应独往;青云得意,见说长存。
抖擞衣冠,怜渠无恙,合挂当年神武门。
都如梦,算能争几许,鸡晓钟昏。
此心无有亲冤,况抱瓮、年来自灌园。
但凄凉顾影,频悲往事;殷勤对佛,欲问前因。
却怕青山,也妨贤路,休斗樽前见在身。
山中友,试高吟楚些,重与招魂。
【赏析】
因病挂冠的误传,让闲居幽愤的词人感慨万端,啼笑皆非,于是作下了这首内涵丰富的词以正视听。
此词先以一“笑”字领起上片词意,显得大气潇洒:无论是人间的恩恩怨怨,还是富贵功名,青云得意,在他眼中都可笑傲去面对。他以透彻的理悟自解道:既然自己已经老去,独自归隐也是分所该当。他甚至更进一步想到:其实自己当年都不必等到被弹劾而去官,而是应该像陶弘景当年挂衣冠于神武门上一样,挂冠而去。这里,说得似乎很潇洒,很轻松,但是他心里并非真无感慨。其中,“定应独往”“见说长存”和“怜渠无恙”等句子,可以说是浸透着牢骚感情的措辞。在上片结尾,他更以“如梦”一喻,写尽了他受挫后的人生感慨。从表面上看,末韵不过是将自己被邸报无端延长的官场生涯,和自己的实际生活状态并入一起,表明了彼此间所差无几,不足计较。而从根本上看,这种官龄长短的自我比较不过是一味引子,它诱导出这样一个看穿一切、也极悲观的结论:世间如梦,无论有多少鸡虫得失,最后也不过是谁比谁多几个或少几个晨昏而已,而论到最后的归宿则无不同。
上片感慨虽是因邸报误报而起,但颇有从高处着眼、冷眼观世之意。下片始完全着意于具体的感慨。转韵先说自己内心澄澈,泯灭了亲仇的差别,“况”字强调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个抱瓮灌园、纯朴无机的老人。这一句,乍看起得蹊跷,其实是他听到邸报而内心不安的表现,这里面固然有愤世嫉俗之情,也颇多忧谗畏讥之意。以下用一个“但”字,说明他赋闲以后的感情,一直处在对于“往事”的悲伤不解中,这难以释怀的悲伤,甚至使他转而向号称智慧、觉悟的佛门去追问前世的因缘。这里写得痛煞、恨煞、绝望煞。其中“频悲往事”一语,含蕴丰富,它既有词人对自己当年竟无辜遭弹劾、被罢免的痛心,更有词人感到自己从此壮志愈加难酬、抗金事业彻底无望的痛心。以下一韵,在放恣而不失含蓄的抒怀之后,回到忧谗畏讥和愤世嫉俗的情思上来。他半真半假地说,自己虽然隐居于青山中,恐怕也妨碍那些“贤人”们的飞黄腾达,于是连只图杯酒自在的生活也不敢过了。这里面,有因政敌总是惦记自己而生的隐忧,也有借此而冷嘲世间“贤人”之意。结韵以“重与招魂”,切合题面上被邸报再次罢官的意思,并有要当局听清自己决不干世的心语的意思。
此词语言朴素无华,显示出散化的特征。抒情似显豁而暗藏机锋,耐人寻味,这就造成了他所特有的豪郁词风。从词的内涵来看,词人既激愤于邸报的不实,内心分明勃郁;又甘心终老田园,看透人生如梦。既忧谗畏讥,又愤世嫉俗。这些矛盾的两方面同时被他拥有,使词旨显得相当复杂。
【作者名片】
辛弃疾
辛弃疾(1140年5月28日-1207年10月3日),字幼安,号稼轩,南宋著名将领、词人。辛弃疾是豪放派词人的代表,与苏轼合称“苏辛”,与李清照并称“济南二安”;他的代表作有《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等。年仅二十一岁的辛弃疾曾聚集两千人起义抗金,之后仕途多舛,最终归隐上饶。1207年,辛弃疾逝世,享年68岁,后赠少师,谥号忠敏。辛弃疾的词以其内容上的爱国思想,艺术上有创新精神,在文学史上产生了巨大影响。
辛弃疾与苏轼合称“苏辛”,与李清照并称“济南二安”。辛弃疾一生以恢复为志,以功业自许,却命运多舛、壮志难酬,但他始终没有动摇恢复中原的信念,而是把满腔激情和对国家兴亡、民族命运的关切、忧虑,全部寄寓于词作之中。
文章标题:辛弃疾《沁园春·戊申岁奏邸忽腾报谓余以病挂冠因赋此》赏析-宋代关于忧国伤时的古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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