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踏莎行·相别
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草熏风暖摇征辔。
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栏倚。
平芜近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赏析】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离愁”与“行色”一样,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个人情绪,然而却又实实在在地存在于你、我、他的日常生活当中。自古至今,有多少诗人词家吟出过多少有关“离愁”的名篇佳句,传诵千古。欧阳修的这首《踏莎行·相别》,虽不一定就是作者本人的“夫子自道”,却是一首早已被公认的、脍炙人口的言愁名篇。正因为如此,才使得更多的人都能从中获得共同的感受。作者运用托物兴怀、以乐写悲、叠用语词、虚实结合、巧设比喻、层层递进、时空转换、亦动亦静等多种艺术方法,曲尽其意而又委婉理智地将之表现得淋漓尽致。
本词起句,以“候馆”点出背景,以“溪桥”点出地点;而“梅残”“柳细”两种意象,不仅在于表明初春季候,更因二者固有的象征意义在无形中造成一种离别、送行和思念的氛围。正是在此之际,策马而行的远足之人却“摇曳生姿”地出现在读者的面前:“草熏风暖摇征辔。”以下的“离愁”两句,化虚为实,将“征辔”所“摇”之处的景物融入作者的主观感情:“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联想到五代词人李煜“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名句,我们怎能不随着主人公这缓缓而去的节奏使“离愁”愈远愈浓呢?
下阕宕开一笔,没有继续正面描写主人公的远行,而是采用语断意连的方法,从闺中佳人思念自己的想象和对佳人的劝慰中,进一步反衬出主人公无法排遣的离愁别恨。“柔肠”状以“寸寸”,“粉泪”状以“盈盈”——真是:“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李清照《声声慢》)结拍两句,更以翻进一层的写法收束全篇:“平芜近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可谓言已尽而意无穷,令人心旌摇荡至今。
【作者名片】
欧阳修
欧阳修(1007—1072),字永叔,自号醉翁,又号六一居士,庐陵(今江西吉安)人。四岁而孤,母郑氏,亲自教学,因家贫,便以荻画地学书,从他的《泷冈阡表》中就可以看到他对母亲的深挚感情。曾举进士。开封府尹范仲淹以言事被贬,廷臣多予声援,司谏高若讷却以为应当落职,欧阳修致书责之,若讷将书上报,于是谪为夷陵县令。至浔阳琵琶亭,乃翻用韩愈“我今罪重无归望,直去长安路八千”(《武关西逢配流吐蕃》)句意而有“今日始知予罪大,夷陵此去更三千”之咏。后范仲淹经略陕西,欲聘之入幕,他笑说:“吾论范公,岂以为利哉?同其退不同其进可也。”辞不就(苏辙《神道碑》)。庆历五年(1045),又谪滁州,遂以逐臣而为名太守。在峰回路转、泉香酒洌的山城里,曾经写了一些流连光景的小诗和《醉翁亭记》等散文。后知嘉祐二年(1057)贡举时,文士如曾巩、苏轼、苏辙都在这一年登第,《宋史》本传说他“奖引后进,如恐不及,赏识之下,率为闻人”。以太子少师致仕。
他不但诗词文都擅长,还有史学及考古等学术上的成就;他的《六一诗话》是第一部用“诗话”的名义论诗之作。陈衍在《宋诗精华录》中亦照唐诗分初盛中晚之例,将苏舜钦、梅尧臣、欧阳修等列在“初宋”,并把三人比为初唐的陈、杜、沈、宋。由于他们的努力实践,宋诗的面目确实为之一变。但苏、梅名位不大,欧则位高望重,晚年又作《诗话》,所以在宋诗革新运动中作用和影响亦特大。
他很推崇韩愈,邵博《闻见后录》卷十八有“永叔自要作韩退之”的话,苏轼还说欧阳修是宋朝的韩愈,但欧诗却无韩诗的盘空硬语之偏,而有平易流畅的好处。比起梅尧臣来,又多了一分丰润,虽以气格为主,尚不至骨多于肉;比起西昆体来,却没有浓妆艳抹的贵妇习气。然而韩愈的以文为诗的缺点,在欧诗的创作上同样存在,形象的力量常常被议论所削弱,例如他的《再和明妃曲》的“耳目所及尚如此,万里安能制夷狄?汉计诚已拙,女色难自夸”云云,就等于在写昭君出塞的策论,谢榛《四溟诗话》卷三就讥为“书生讲章”。又如《飞盖桥望月》的“乃于其两间”“矧夫人之灵”“而我于此时”等句,贺裳《载酒园诗话》亦说“便开后人无数恶习”,是诗道一弊。
文章标题:欧阳修《踏莎行·相别》赏析-宋代关于肠断离愁的古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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