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玉楼春·樽前拟把归期说
樽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
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赏析】
本词是作者对即将离开洛阳之际告别小聚的一次写真。从词中“春容”二字和全词内容来看,这位小聚的对象是位女子,而这位女子很可能是他在洛期间两情相洽的一个情人。由于是邂逅相遇,就使得这次分别无法预测能否有再次相见的机会,因而就很可能成为一次十分伤感的生离死别。
我们不妨这样想象:就在这难舍难分的告别小宴上,作者本来想要编造一个“美丽的谎言”,说些“我马上就会回来”之类的话以安慰对方。但还未等他开口,就见对方那青春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愁容,以至于伤心地潸然泪下。于是,无言的作者不禁深深地感叹:人是如此地多愁善感、情感脆弱,而这种“不应有(之)恨”与常人所谓的“风月之恨”或“风月之景”是没有关系的。言外之意,表现了作者与这位女子情感的真挚和深切。
下阕是作者对情人的谆谆嘱咐、殷切叮咛:且不要翻制那伤心的断肠新词,哪怕只唱一曲也许就会使我们难以承受。也许,我们应该一同尽看洛城牡丹?那样,再与这里的春风(亦即情人)相别就能容易一些了?无法排遣而故做豪爽,明知难为而故做能为——这种欲擒故纵的笔法,进一步深化了作品的主题。
在对本词的理解中,有版本说“此恨不关风与月”中的“风月”“不应该解作儿女爱恋”(《宋词鉴赏辞典》,北京燕山出版社1987年3月第一版,第105页)。这也许是鉴赏者出于积极的意义为作者讳,怕亵渎了作者与这位女子的情感。但是,此处的“风月”二字不作“风花雪月”又作什么呢?如若真的不关“风月”,那么妻子之外的“有情痴”又是什么?只不过他自认为比别人更“崇高”一些罢了。即便将这里的“风月”理解为“风月情事”,因为还有“不关”二字在前的限定,也并不妨碍对于作者这种真正感情的正确认识。至于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评价时所说的“于豪放之中,有沉着之致,所以尤高”,也并不一定准确。因为作者在本词中的“豪放”并非真正的豪放,而是一种情感难以解脱、难以排遣之下的无奈,“豪放”何在?
【作者名片】
欧阳修
欧阳修(1007—1072),字永叔,自号醉翁,又号六一居士,庐陵(今江西吉安)人。四岁而孤,母郑氏,亲自教学,因家贫,便以荻画地学书,从他的《泷冈阡表》中就可以看到他对母亲的深挚感情。曾举进士。开封府尹范仲淹以言事被贬,廷臣多予声援,司谏高若讷却以为应当落职,欧阳修致书责之,若讷将书上报,于是谪为夷陵县令。至浔阳琵琶亭,乃翻用韩愈“我今罪重无归望,直去长安路八千”(《武关西逢配流吐蕃》)句意而有“今日始知予罪大,夷陵此去更三千”之咏。后范仲淹经略陕西,欲聘之入幕,他笑说:“吾论范公,岂以为利哉?同其退不同其进可也。”辞不就(苏辙《神道碑》)。庆历五年(1045),又谪滁州,遂以逐臣而为名太守。在峰回路转、泉香酒洌的山城里,曾经写了一些流连光景的小诗和《醉翁亭记》等散文。后知嘉祐二年(1057)贡举时,文士如曾巩、苏轼、苏辙都在这一年登第,《宋史》本传说他“奖引后进,如恐不及,赏识之下,率为闻人”。以太子少师致仕。
他不但诗词文都擅长,还有史学及考古等学术上的成就;他的《六一诗话》是第一部用“诗话”的名义论诗之作。陈衍在《宋诗精华录》中亦照唐诗分初盛中晚之例,将苏舜钦、梅尧臣、欧阳修等列在“初宋”,并把三人比为初唐的陈、杜、沈、宋。由于他们的努力实践,宋诗的面目确实为之一变。但苏、梅名位不大,欧则位高望重,晚年又作《诗话》,所以在宋诗革新运动中作用和影响亦特大。
他很推崇韩愈,邵博《闻见后录》卷十八有“永叔自要作韩退之”的话,苏轼还说欧阳修是宋朝的韩愈,但欧诗却无韩诗的盘空硬语之偏,而有平易流畅的好处。比起梅尧臣来,又多了一分丰润,虽以气格为主,尚不至骨多于肉;比起西昆体来,却没有浓妆艳抹的贵妇习气。然而韩愈的以文为诗的缺点,在欧诗的创作上同样存在,形象的力量常常被议论所削弱,例如他的《再和明妃曲》的“耳目所及尚如此,万里安能制夷狄?汉计诚已拙,女色难自夸”云云,就等于在写昭君出塞的策论,谢榛《四溟诗话》卷三就讥为“书生讲章”。又如《飞盖桥望月》的“乃于其两间”“矧夫人之灵”“而我于此时”等句,贺裳《载酒园诗话》亦说“便开后人无数恶习”,是诗道一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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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欧阳修《玉楼春·樽前拟把归期说》赏析-宋代关于肠断离愁的古诗